去年九月,中華民國青訪團赴澳紐表演,團長賴秀峰的熱舞一開跳,本來懶洋洋來捧場的觀眾驚呼:「台語的呢!台語的呢!」原來,強勁的搖滾配樂不是西洋舞曲,而是「青春儘量」等十多首道地的台灣情歌,皆由名不見經傳的黃恢弘作詞譜曲。觀眾High到高點,許多人熱淚盈眶,「台語歌也可以熱舞,在國際舞台演出,」觀眾紛紛打聽,誰是「黃恢弘」?
第一眼看到黃恢弘的人,總是有點錯愕。一身橘紅、青綠、豔黃襯衫,搭配花俏的領帶,這樣拉丁情人的打扮,實在很難跟他「官員」的身分,或是史詩般的創作連結。
相處之後,就會發現,那才是黃恢弘,一個不拘泥於形式,不受限於環境,在朝九晚五工作中,依然保有一顆熱誠的赤子之心,胸懷對台灣的熱戀,譜寫成一首首新台語歌曲。
海口少年家
九年前,一個週末午後的夢醒時分,擔任教育部國際文教處科長的黃明芳突然覺得:「即使我當上了部長,又如何?下台一年後就沒幾個人記得我了!」驚醒後的黃明芳,拾起年少的吉他,在夜裡化身為台語歌曲創作者的黃恢弘,用他的熱情譜出狂放自信的台灣情慾。
很多人好奇,一個沒學過音樂的人,如何填詞作曲?這其中自有因緣。
出生在雲林縣北港鎮的黃恢弘,家裡開間小雜貨舖,住家附近就是電影院,不論是布袋戲、歌仔戲,或是歌舞團、脫衣舞的演出場合,他都是忠實觀眾。歌仔戲的七字調,布袋戲押韻的口白:「未出茅廬,生死定三分,大俠膨風龜……」,藝霞歌舞團的載歌載舞,都在他生命早年留下刻痕,上千首國、台、英語歌曲調子,旋律經常縈繞耳際。
高中時迷上熱門音樂,叛逆的黃恢弘理個大光頭,抱著吉他瘋狂地愛上披頭四與貓王的歌,拿著院子裡的水龍頭當麥克風,又唱又扭:「Come on, Come on!」讓阿公嚇了一大跳,沒事幹嘛「牽亡、牽亡」。就是這樣自由又豐富的成長,培養出黃恢弘熱情易感動,什麼都毋驚的個性。
中興大學外文系一年級的時候,年初一晚上,高中死黨辦舞會,卻只來了兩、三個女生。黃恢弘二話不說,「我到街上找找看,還有沒有女生,」騎著腳踏車就往外走。看見兩個女生在街上走就趨前問道:「小姐,我們開舞會,女生不夠,能不能來幫個忙?」兩個女生中,身材高挑的一位,立刻爽朗地答應了。黃恢弘覺得真是深得我心,於是展開追求,第二年暑假,恢弘嫂高中一畢業,他們就訂婚了,這更十足呈現了黃恢弘直接乾脆的性格。細數黃恢弘勇往直前的狂野少年,就不難瞭解他為何能寫出「搖了!搖了!搖了!」這首歌。
「滿腹的熱情,狂野的個性;非凡的魄力,狂而不亂的時代。滿場的人客,正港的體格;相擠的爽快,鬧場的嘩聲。搖了,搖了,搖了,搖了……。」牛肉場裡,血脈賁張的群眾,隨著脫衣舞孃肢體的左右搖擺,一會兒向東,一回兒向西。在拉丁搖滾偶像瑞奇馬汀來台演唱時,黃恢弘推出「搖了!搖了!搖了!」這一首「全世界最ㄏ一 ㄠ ˊ」的台語歌,展現社會底層四處流竄的情慾。
公家機關的拉丁情人
大學畢業後,高考及格,進入公家機關的黃恢弘,第一個主管的業務,巧得就是俗稱「洋肉場」的外國秀。熱愛戲曲電影的黃恢弘,在二十多年的公務員生涯中,看遍了兩千場以上來台演出的國際表演,下班後,每週固定看三場電影,並經常淚灑戲院,至今不變,同時因工作及個人興趣之便,足跡踏遍了世界五十八個國家。
就是這樣厚實的鄉土根源,與五湖四海踏遍的國際視野,使得黃恢弘的台語歌曲,既不見早年台語歌曲的哀傷、浪蕩、酒氣,也有別於林強、五百的搖滾吶喊。
例如,帶著濃烈佛朗明哥歌曲風格的「賽薇雅」,是黃恢弘自西班牙歸來後,對於賽薇雅這一個佛朗明哥故鄉的懷念。而「午夜的太陽」則是黃恢弘在挪威旅遊時,對半夜兩點太陽還高掛在天空的震撼所寫。
黃恢弘的歌曲,「從悲情、喟嘆、浪蕩與酒味,走向熱情、浪漫、快樂與國際,」音樂製作人陳征認為,黃恢弘的歌曲革新了台語歌曲的地位,找回海洋子民的原性與氣度。對作品充滿信心的黃恢弘更認為:「我的歌,勢必掀起台語歌曲第三波革命。」
台語歌,向前走
對黃恢弘而言,西班牙的金黃色陽光,挪威夜半的永晝,感人的電影情節,玫瑰醉人的芬芳,都是他源源不絕的創作泉源。而台灣近年來的亂象,被破壞的山林美景,更促使他寫下「台灣禮讚」與「天佑台灣組曲」等大氣魄的樂曲,可以譜成交響樂,作八十人的四部合唱。
前年,前輩舞蹈家蔡瑞月的紀念館毀於祝融,熱愛音樂與舞蹈的黃恢弘覺得一定要替蔡瑞月做一點事,於是不畏艱難地,自己出資當製作人,找演唱人、編曲人,獨立製作灌錄 CD,捐出五百片作募款義賣。活動中,中華民國舞蹈學會會長賴秀峰在「賽薇雅」的音樂聲中,跳起佛朗明哥舞,之後,賴秀峰更據此編排歌舞劇《海口少年夢》,今年下半年,將於新舞台劇場推出。
去年底選舉熱潮,許多候選人看上黃恢弘的作品,想要借他的歌曲來當競選主題歌。對於這個詞曲作家們賺錢的良機,黃恢弘竟然是,只要投緣,理念相同,就免費奉送,這就是黃恢弘。
耗盡積蓄,獨立製作了四張台語歌曲CD唱片,過程可以想知十分辛苦。然而黃恢弘對自己、對台語唱片都信心滿滿。「全世界有近八千萬講閩南語的人口,只要作品好,絕對有希望,」至今寫了九十多首作品,黃恢弘一首也捨不得賣,並且懷著將台語歌曲帶上國際舞台的萬丈雄心。
實際上,他的音樂已經跨出去好幾步。作品除了跟著陳水扁總統,送到中美洲元首手中,又跟著北美菁英交響樂團在美國、中國大陸演出,在法國坎城唱片大展上,更是備受矚目。
藝術經紀人許博允在聽過黃恢弘的歌曲後,曾表示:「黃恢弘的歌要是不紅,那就太沒天理了。」狂而不亂,哀而不傷。發自內心感動,自稱台語唱片一猛男的黃恢弘,是否將為台語歌曲帶來第三波革命,且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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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至性的黃恢弘,走過五十八個國家,看過兩千場以上的國際藝術表演,他的台語歌曲脫離悲情,充滿海洋子民的勇敢與浪漫。(薛繼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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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鄉土的「天佑台灣組曲」,熱情佛朗明哥的「搖了!搖了!搖了!」,黃恢宏創作風格多元,與台灣社會多元發展相互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