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劇作家李漁在其著作《閒情偶寄》一書中表示:水族難竭而易繁,認為魚一產卵成千上萬,就像恆河的沙子一般,若不加以捕捉,恐怕會把江河給阻塞了。所以人吃魚蝦的罪要較其他食物為輕。
是對,也是錯。
隨著漁業科技的發展,全球的海洋生物產量,到了九○年已經達到一億噸的巔峰狀態。聯合國糧農組織分析:世界主要二十種漁業資源中,約有四分之一處於嚴重的過漁狀態,依目前世界的漁獲能力,至少應該削減百分之三十。
海中黑金
和李漁一樣,人們總以為魚兒一產卵動輒百萬,甚至上億,海洋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然而卻非所有的魚兒都是如此多產。國人喜愛的鯊魚,有的要滿十五歲才能繁衍後代,而一隻鯊魚媽媽最多一次才生十四隻鯊魚寶寶。同樣的,台灣俗稱「油串」的南方黑鮪也要八歲才能生養兒女。
在拍賣市場上,隨便一尾南方黑鮪,都有一、二百萬元身價。對漁民而言,在大海中看見黑鮪,就如同在陸地上看見了一部高級進口轎車一般。
一九九七年,「世界保護自然基金會」發出一份黑鮪的求救報告,南方黑鮪因為捕撈過度,已經面臨「商業絕種」(捕撈難以為繼)。為此大西洋鮪類資源保護委員會「ICCAT」 ,要求所有在大西洋捕撈鮪魚的國家,統統降低四分之一的漁獲配額,捕獲大西洋黑鮪居世界第五的台灣,已於去年底正式進入ICCAT ,有所節制地捕撈這海中珍品。
同樣飽受爭議的還有近年來大量減產的烏魚、魩仔魚和小捲。烏魚在民國六十八年曾有兩百五十多萬尾的高峰產量,七十五年以後幾乎都在一百萬尾以下。興達漁港的老船長們還記得曾有漁船插著八面國旗風光進港的場面(一面國旗表示抓到一萬尾烏魚),然而最近一次冬至,台灣總共只抓了十五萬六千多尾的烏魚。漁民們紛紛叫苦,認為烏魚全都「投匪」,讓大陸漁船給攔截光了。
君子有所不食
不過面對烏魚或,仔魚近年來的驟減,研究海洋氣候學的海洋大學教務長李國添認為:影響海洋生態經常是複雜多元的,不能將罪過全推給過漁。例如主要是日本鯷和銀帶鰶的,仔魚,生命週期短,六個月大就產卵,人類的捕撈反而可以平衡牠們的環境容量。
李國添多年來的觀察研究,他發現由於「聖嬰現象」,加上地球正處於接受太陽熱的高溫週期,使得海水溫度跟著提昇,等不到適當溫度產卵的魚群,於是四處分散。「原本烏魚應該隨著東北季風南下嘉南沿海產卵,但是這三年的暖冬,使得烏魚游向了北部的宜蘭灣,」而跟著海水溫度改變而改變產卵地方的烏魚,除了先是遭大陸漁船攔截,台灣漁民捕獲不易,而游向宜蘭灣孵出的小魚苗,由於水溫稍低、撫育條件較差,存活率恐怕也要大大減少。
是天災?或是人為?漁業資源的枯竭萎縮卻是不爭的事實。台灣沿近海漁業十多年來漁獲量明顯下降,靠的主要是「別人的」遠洋漁業在撐底。我們的旭蟹少了,改吃泰國的,如今泰國的也少了,現在吃的是澳洲的。所幸澳洲的旭蟹因為有最小尺寸和禁魚期的保護措施,得以年年有餘。
事實上不論是烏魚、,仔魚或是小捲,如果在牠們成熟飽滿的季節才捕撈,並且加大網目,即使捕撈的數量會減少,然而因為成熟度夠,價錢好,並不會減少漁民的收入。
像是指頭大的小捲,每年跟著海水的等溫線南移,在夏天來到台灣溫暖的海洋中產卵。這時捕撈到的小捲體內充滿透明的卵膘,特別香Q營養,比漁民初春趕到釣魚台或東海去攔截的小小捲價錢要高上一倍半左右。因為愛吃海鮮、進而研究起海洋生物的記者林明峪表示:「所謂的美食家,應該要有『有所吃、有所不吃』的智慧,」像這種在初春就上市的小小捲,他是拒絕購買的。
模範生櫻花蝦
相對於殺雞取卵、攔截未熟小捲的漁民,東港捕撈櫻花蝦的漁民就成功地達到與大海共舞的成果。
顏色鮮紅如櫻花的櫻花蝦只有日本駿河灣和台灣東港外海生產,體內的鈣和磷含量超級豐富,被日本人視為國寶級產物,也因此帶動台灣開始捕撈櫻花蝦。
在東港有一百二十多艘捕櫻花蝦專業漁船,由漁會組成產銷班。每年的六月到十月櫻花蝦產卵成長的季節全面禁捕,十一月到隔年五月的作業期一星期也只捕撈四天,因此在星期五、六、日看不到櫻花蝦入港。作業的漁船每趟漁獲不能超過兩百二十公斤,違規者漁獲將全數歸於產銷基金。
東港的櫻花蝦在這樣嚴密的保護下,將撈捕量由五年前近兩千公噸,減至去年的八百多公噸。然因以量制價,價格反而由每箱(二十公斤 )一千四百元升到四千五百元,年收入達兩億五千萬。產銷班的建立,使得櫻花蝦在海中永續生養,漁民也高唱快樂的出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