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成王敗寇」?美伊戰爭勝負立判後,或許是「西瓜偎大邊」效應,或許是木已成舟,說了也無力可回天;戰後對美國霸權的指責,已多被論及獨裁哈珊罪有應得的聲音所代替,國內更有人論述:美國推倒哈珊政權,是對區域強權產生警示作用的「典範」,可以嚇阻中國與北韓,以維持區域安全,未來將極大程度替代聯合國的功能。也有人指出,那些上街反戰人士,根本是「懦弱中產階級價值作祟」,對於解決實質問題是無力而退怯的。
除了現實主義的論述增加,隨著SARS延燒,人心惶惶,戰爭新聞也逐步退出台灣媒體這一舞台,但一場戰爭就這樣獲利了結?戰爭背後更長遠的國與國間的不平等權力關係,與強者對弱者的支配,會在各國搶食重建利益中消失於無形?
正因為這種不對稱關係不會因此消失,這一場戰爭更沒有解決伊拉克「內部」問題,隨之由過去遺留下來的複雜族群問題,可能導致更混亂的場面;因此,身為「局外人」更應該哀矜勿喜,實不應只從自己國家利益來檢視這場戰爭。事實上,許多人上街反戰,除了不滿強國正當化自己的戰爭手段外,更是對戰場上可能的傷亡者發出「同體大悲」的哀憫,而這不過是作為人的基本面的思考;若只從自身國家利益考量,會讓我們忽略這種基本關懷;難道,台灣應該感謝戰爭中所有傷亡者,因為他們的犧牲,讓這場戰爭成為具有「警示區域強權作用的典範」?
或許,現代的國與國關係很難有超越現實利益的想像,但對類似戰爭這樣涉及國家與族群的議題,僅由一國、一黨或一人的利益考量,很容易造成文化、社會、種族的分割,而這種分割與差異,往往無法凸顯多元尊重,反而流為「他人邪惡我正義」,為了保護自我、不惜攻擊他者的爭戰。
從國際關係回到台灣內部,這樣的結果就更加清晰。多年來,台灣土地上因為選舉而簡化的本省、外省,統一、獨立,台灣、中國之爭,背後往往就不存在什麼正大光明的動機與目的;這樣兩極化的化約,常常只是政治人物或政黨為自己現實利益的考量,但這種速成、操作的二分法,帶來的卻是不同立場的更加強化、內縮,自絕於外部,同時也伴隨著無可避免的敵意與隨時可能爆發衝突的緊張關係。
或者,一場SARS瘟疫,就在提醒人類,不分族群差異、不分強權弱國、不分中心邊陲,在小小的病毒面前,人類世界的紛爭不過是場荒謬劇,許多人認為無法溝通與越界的意識型態、族群隔閡、文化衝突等等,在瘟疫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了。
除了攜手共防疫情,或許,現代人更需要一點「哲學氣質」。聽來像似嘲諷,因為「哲學家」常是用來形容行徑怪異、言語不通者,但一個常被做為描述哲學家的詞彙:「不在乎、不關心社會現狀」,在今天看來卻可以有另一層深意,它可以指這個人不願意接受整體現實的表面價值,也可以說他不願意只從現實考量一切,不願被現狀欺騙,更可以說,在資訊爆炸、各種論述充斥的今天,他不願隨意相信媒體上刊載的諸多內容。
徹底的現實主義者,十分容易為俗務所纏,目光如豆,只願意相信利益和損失是絕對的;且讓我們偶而學學哲學家,對現實多一點保留,多一點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