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世紀交關,千禧倒數計時的 狂熱,千禧第一個大年轉瞬即至,但卻不見媒體炒作,一般人也沒有特別對「千禧龍」正式登場的期待,似乎再次證明,今天地球村時代的來臨,資訊科技的發達,竟把人類推往「集體狂飆」的時代,在熱門議題的框架內思考、討論、行動,失去了獨立思考的空間與品嘗生活的時間。
而中國人過年,卻是數千年來農業時代生活型態的一環。春種、夏耕、秋收、冬藏,在一年的辛勞告一段落時,對自己的一種慰勞。一大家子聚在一塊兒,老少同堂,吃喝玩樂,百無禁忌,也是情緒上的放鬆。
即便在三十年前,台灣自農業社會轉入工業起飛之初,過年的氣氛仍頗濃厚,年仍帶著醇厚的喜氣,讓人期待。而三十年後的今天,誰還期盼「年」這樣古老的東西?至多是讓工作了一年、苦哈哈的上班族,過一個能和家人一塊兒度過的稍長假期罷了!
看看週遭的朋友,有人要用年假補眠,有人打算出國,有人準備寫拖了許久的報告,有人正在煩惱不知該帶小孩上哪兒玩,每年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返,年年卡在車陣中,發誓明年不再來了!
現代人究竟怎麼過年?在現代的思考、生活型態中,除了放假,舊曆年對中國人可還有特別的意義?我們還需要「過年」嗎?
提出這個問題,不妨先看看相倣於中國人過年的西方人慶祝聖誕。我們發現,西方許多國家有著比我們更成熟的工商社會,聖誕傳統卻依然鮮活。聖誕節仍是家人團聚、朋友拜訪的重要節慶。百貨公司的聖誕老公公、電台的聖誕歌曲、電視、電影的聖誕主題,甚至老掉牙的狄更斯小說拍成電影的《小氣財神》,仍然年年播放,看了多少次也依舊溫馨感人。聖誕節的精神──慷慨、慈善、博愛,更是不斷被提醒的美德。現在還有許多美國兒童相信真有聖誕老人,而即使知道聖誕老人不是住在北極、從煙囪鑽出送好孩子禮物的精靈,父母、社會也教導,聖誕精神的可貴。
回頭再看中國年,我們看到了些什麼?春節的精神何在?家庭、學校、社會教導了什麼過年的價值?中國人最重視的親情、人情,對朋友的友情、義氣、對諾言的尊重,哪一樣可以跟理應是中國人最重要的節慶──過年,結合在一塊兒的?我們似乎只看到準備年夜飯的辛苦勞煩,拜年的形式化、為了團圓的舟車勞頓、親戚聚會東問西問的讓人難堪……,所以現在許多人乾脆選擇「避年」,逃到國外或是藉口忙碌省得囉嗦。
為什麼有著悠久文化的中國人,無法在過年的傳統中找出精神層次的意義?難道對今天的我們,過年就只是大吃大喝,那難怪在現在每天都可以大吃大喝後,就不稀罕過年了。然而誰能否認,兒時過年的歡樂記憶,絕不只是一頓豐富的年夜飯而已。我們又怎忍心,讓一年淡似一年,讓我們的孩子失去童年中的「年」味,甚至有一天,年將自中國人的社會中消聲匿跡。我們更不敢想像,一個失去過去的民族,如何能有美好的未來?
在這個歷史與文化要靠大眾傳播來提醒、來重植的時代,我們需要呼籲,讓大家重視中國人過年這回事,我們也需要在年的傳統中尋找新意,尤其是精神層次的新意。新意並不見得是新的東西,而是新的呈現、新的形態。比如說,創作有關年的流行歌;述說、搬演年的故事,古代的、現代的、有趣的、感人的;舉辦有關年的活動──可以凸顯年的豐富、圓滿、慷慨、溫馨、屬於全家等特質的活動,而不僅是演唱會、飆舞等針對特定族群、任何時候都可以辦的晚會。
在地球村的時代,國界、種族的隔閡逐漸消失,文化的色彩卻應更為豐富、多元。以台灣而言,傳統中國文化的節慶,較有特色並搭配活動的僅剩春節、元宵、端午,近年來台北燈會是相當成功的傳統再造,端午延續多年的龍舟競賽也與運動、比賽結合的熱熱鬧鬧,反倒是中國人最重視的春節漸漸式微。我們這一代有責任為年尋找創意、再造生命,讓年年「餘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