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父親節,光華邀請幾位攝影家拍攝自己孩子,攝影家對孩子的疼愛,藏也藏不住的流露在圖片上,一張圖片,無盡愛憐。
這一次,光華邀請攝影家將父親顯影在圖片上。這許多日日替他人留下記錄的攝影家才赫然想起:自己從未替父親拍過照。
對孩子表達愛意直接容易,對撫育自己少說二、三十年的父親,不只是攝影家,大部份人的情緒都會比較複雜吧?尤其這一代已為人父者的父輩,總還是威權一些吧?
對那「父親,不是愛的名詞」、或原本只想對自己父親罵句「幹!」的人,最後還是都交了照片。那與父親的關係一路行來顛簸不順的人,圖片上也收斂了情緒,最後竟然自己看看都覺不像自己長久來認識的父親了!
一張父親的照片,原來有著許多孩子的心情。
習慣難改
文圖•柯曉東
天空是藍的,天空是白的,天空是灰的,天空是………父母是天,父母是地,天色常變,臉色常變,稱為正常狀態,每個人的正常狀態都不是很相近,父親有點遠,有點雕像,歷經動亂的他,臉部總有些滄桑,和大部分七抪釭漲悀H一樣,不一樣的只是他與我們家庭的關係,是聚少離多,一直到如今他仍在外流浪,回來的話,對家庭就有些不習慣,重新適應總是有些艱難,這個父親節倒難預料會場面如何,雖然天色變幻無窮,但天空仍是天空……。父親早已是遠方的符號……。
父親節
文圖•林盟山
老爸是受日本教育的,再加上他工作上也常和日本人接觸,所以從小就一直覺得他身上的部份特質很「日本」,也許這是那一代人所共有的吧!
記憶裡似乎不存在有這個日子,「父親節」,對我的意義幾近於零……。這就是我對8•8節的感覺吧。加上從小到大,我總是那個出狀況的孩子、念放牛班、「不學好」,後來去念軍校,在服役時也曾因衝突近一年沒有和父親打過照面,其實原本也就跟他沒什麼話說,印象裡除了挨罵,就是叫我們去跑腿的時候話最多。(因為聽不大懂)
一直不瞭解他對家人的定義,父親節令我想到的只有在家默默耕耘的媽媽,辛苦地照顧家裡瑣瑣碎碎的一切,但似乎總是如此的日子一天天地過。
父親總是認為他很努力的為家人付出一切,努力的開拓他的事業,但是生活在這個家裡的人,似乎都跳不出那有爭執、衝突的陰影。現在父親在大陸投資,在台灣的日子不多,他回家還是會令家中的成員神經緊張。
一直以來他總是認為他為這個家付出了很多很多,但是在我心中,就如同他認為他的付出一樣,我只看到那一片舊的廠房和那片長滿雜草的空地……
對我而言
父親的意義是模糊的
拍照也一度是我和他最大的衝突
也曾為此離家……
其實從小就很怨,為什麼生在
這樣一個有點高壓的家庭
現在我也獨立了,或許我
已經學會諒解……
但我一直沒辦法理解“父親”
以前如此,現在亦然
我的父親
文圖•周慶輝
老爸年輕時,由於要幫家人送過年製的臘肉給遠在他鄉服役的大哥,而離開江西修水老家。路途中,遇上了戰亂,只好一路逃難,而回不了家鄉。一個人身無分文,飽嘗飢寒、曝曬之苦,最後終於來到了台灣。
由於父親比較晚婚,加上嘴巴又挑;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燒菜應當會比較省錢,便開始練習下廚,等到結婚之後,父親依然喜歡燒菜,所以便「順理成章」的成了現代版的「家庭煮夫」。
印象中,總是見他下班回來,便匆匆走進廚房,忙著張羅一家五口的晚飯,還有隔天要帶的五個大大小小的便當菜,一家子晚上聚在一起吃著香噴噴的菜餚,但也把他累壞了!
這五個便當盒,一做也二十多年,兒女現在已長大,不須要他老人家張羅便當了,倒是老媽依舊堅持要帶自己丈夫親手做的「愛的便當」去上班。
照片•父親
文圖•蕭永盛
看著照片中的父親,看著,看著,我不禁對某些人所持的──影像與真實世界的聯繫,是可以按圖索驥這樣的說法懷疑起來,因為,記憶中,父親的形象不應是這樣的。我說不應是這樣,是因為我一直認為他是那樣冷淡、嚴肅、固執的一個人,我從未親近過的親人,至少記憶中我沒有親近過他。看著自己的兒子驕縱、得意的坐在我從未親近過的父親懷裡,我的心情毋寧是複雜的,我在想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是何等奇妙的位置在轉變。而最終,我們的關係會是怎樣的呢?時間的河流恆常的向前流逝,父子間從出發即漸行漸遠的關係,可能復反嗎?這一切禁錮的,或是已開啟的關係,二十年之後,甚或四十年後,又會是怎樣的一幅人間圖像呢?
所以,這一張我所拍的父親的照片,你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張機械複製的平面影像。
我的爸爸張再上
文圖•張詠捷
說起我的老爸,與其說是父親,不如說是我的老朋友還貼切些。
從我小時候,他就一直忙著他的事業,忙著努力讓他的家族不落人後。以至於在我印象中,完全沒有小女孩依偎在父親懷裡的嬌嫩模樣,與其說是對父親有愛,不如說是恨曾經超過一切。小時候總覺得他愛祖父母比愛媽媽多,他疼他的兄弟也比疼愛他自己的孩子多得多。於是我的數學考零分沒人管;我的孤僻性格也沒人在意;我的前途茫茫,卻又得不到父親關愛的眼神。二怳遠釣漲~,懷著自生自滅的憤恨心情離開了家,自己闖蕩去了。
不知道是因為人生的經歷讓我漸漸懂得珍惜,還是因為距離拉近了彼此的心,出門在外的日子所記憶起的父親,輪廓越來越鮮明。每當想起父親的臉孔,就想起他兩眼之間,沉沉的憂鬱和深深的眉結,那一道深切如刀割的皺折,埋藏著重重的心事。
那一生下來就註定長兄如父的責任感,從他十三歲離開鄉下,離開母親溫暖的懷抱,一個人在馬公城打拚的日子開始,就從未卸下。在人來人往的馬公港口,嘗遍了人情冷暖;看著人生如風浪般起起落落,豐富的社會經驗練就他一身的精明幹練。
爸爸在馬公奮鬥五十年,卻從來沒忘記他是豬母村的子弟。小時候,家裡經常有來自鄉間離島的朋友來找他泡茶,他從來沒有教過我什麼人生的大道裡,只是告訴我,鄉下人大多不識字,看到枯立在公所手足無措的老人,就要主動去幫忙。雖然他很會攢錢,卻從不教我們如何變得精明又世故,只是一再的告訴我「有恩有恨,攏勿通失去助人的心,海水闊闊相堵會著。」三抪野H後,才漸漸懂得這些簡單而深厚的道理。那是他一輩子努力所獲得的珍貴體驗。
他對朋友、對兄弟,對父母完全付出而無怨無悔,奮鬥了大半輩子,好像從沒聽過他要給孩子什麼,卻常常聽到他提起朋友弟兄和家族的事。
家族,這個抽象的字眼,在一次又一次的閒聊中鮮活了起來。燒酒祖,白嘴鬚祖;一直到清河公,世世代代在風浪裡搏命的討海生活,一直是他心中的沉重。他從小立志要做一個改寫家族命運的人,不讓張家的男人,永遠被沉重的槳櫓壓得抬不起頭。那樣的使命感,在養尊處優的我們這一代聽來,實在有點好笑。
如今,世代討海的家族命運是改變了,他的兄弟也如祖父母期待般的各個都事業有成,但是爸爸的眉間依然深鎖,看著他彎著腰,為久病多年的阿嬤換尿布時,眉心依然如刀割般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