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保和政治的糾葛
答:過去我們寫《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時,就有人批評是,知識分子只談軟性的東西。我自己很了解,談到立法,我們無法參與,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我覺得我們做的是敲邊鼓的工作,譬如四個國家公園就在當時成立。如果當時國家公園沒成立,以現在立法院的亂象,這麼多的利益團體,還能成立嗎?
十年前四個國家公園成立,至少保住了自然保育上游的工作,譬如森林和水資源。我不敢說是完成階段性工作,但我知道像防治污染,我們可以出力的地方非常少。目前的環保問題因為牽涉政治,有時候演變成激烈的環保政爭,因此我對環保就沒有那麼積極參與。
問:由於三峽建大壩牽涉到相當複雜的因素,正反意見不一而足,反對者指控統治者好大喜功,罔顧生態自然以及整體國家利益;贊成者則表示,大壩可以解決長江長久以來的澇災問題,認為這一個工程宏偉的建設,是可以讓大陸成為國富民強、舉世無雙的機會。台灣各界不同的看法,對長江即將建壩的事實有何影響或幫助?您個人對長江建壩又有何看法?
答:事實上,沒有幫助。我們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為在台灣的中國人留下紀錄,對這件事表示關切。大陸怎麼做,我無能為力,但是我表達關切。五年、十年之後他們會發現,在台灣的中國人起碼並不是站在反對中共的立場,而是以人道主義、自然主義為出發點,表達關切,我並不想達到任何政治上的目的,只是要留下個紀錄,表示我們的關切。
大就是美?
即使長江三峽生態環境評估委員會,也是在一個級別並不高的單位下,在經濟發展的腳步上,中國人一直迷惑於西方的巨大就是美、就是好。
中共對生態的哲學理念中,對三峽的評估大都從技術面,如何遷移、要花多少經費來思考。但其實還涉及其他問題,譬如移民的問題,就非常嚴重。要建房子,要砍樹,又要把已經很脆弱的三峽地區的生態環境再破壞,水土又將流失。對於這件事反對與贊成的人士幾乎是旗鼓相當,戴晴的書是將反對人士的意見集結起來,在貴州找了個小印刷廠,十幾天就付梓。中共當局非常在乎這件事,她自己也講,之所以流亡海外,是因為三峽的關係。
我知道像重慶、成都、武漢幾個大城市,只有灰暗的燈光,他們的確需要電力,可是發電應把風險降到最低,可以在支流建水壩、電廠,不應該把全部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大陸人口這麼多,百廢待舉,電力確實很缺乏。但是水呢?十年前我就說過,台灣的問題不在人口,而在水,因為人口多可以建高樓,水不能空運、不能買。大陸情形也是一樣,譬如上海人就不贊成建三峽大壩。因為上海的蘇州河水質已經是惡臭,必須用很重的氯氣過濾。三峽建壩之後,水質問題將更形嚴重。
歷史共同的記憶?
問:由於長江三峽即將動工,國內旅遊團紛紛以長江告別式為訴求,對於這些想去領略長江之美的人,您有何建議?
答:我會建議他們,不要現在去。現在去,住的品質最差,常常出現一個人的房間拆成兩個人住的情形。其次,如果真的想去,拜託不要在江輪上打麻將。三峽旅遊團,台胞去的最多,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窩蜂、趕時髦。我倒覺得可以晚一點去,去之前對長江的人文環境作一點準備和瞭解。
事實上,我覺得台灣山水的峻秀,世界上無以倫比,譬如說太魯閣國家公園的山脈。
如果抱著很大的希望去長江三峽,可能會大失所望。現在只有小三峽看得到青山綠水,彎彎見灘。其他地方,第一因為歷史情懷久遠,沿岸有些古蹟其實滿庸俗的;其次,因為不是坐一葉扁舟,而是江輪,對大自然的敬畏,自然就減少許多,看長江三峽不再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
大陸上的自然環境,因為人口眾多,加上兩岸相隔四十年,和教科書上的記載已經大不相同了。
河山當然還是很美麗,但是要看是那一段,因為歷史情懷,再加上感情因素,如果抱著太高的憧憬,是會失望而返的。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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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華志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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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數千里的長江,孕育了無數生命。(楊恩生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