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各種節慶中,最令我難以忘懷的就是農曆新年。
記得小時候在過年前,要祭灶,媽媽總是說小孩子不准亂講話,要吃糖甜甜嘴,說些吉祥話,此外家中不可吵鬧,免得灶爺上天去跟玉皇大帝打我們家的小報告。除夕之前,媽媽即開始忙著出門辦年貨、蒸包子、熱饅頭,爸爸則準備春聯,全家一起動手大掃除,忙得不亦樂乎。台北大街小巷更是到處人山人海,店舖門口堆積的都是各種令人垂涎三尺的應景食品。年夜飯及壓歲錢更是過年時的壓軸好戲,小孩子有吃有拿的,真是開心。我離開台北那年才剛滿十二歲,現在一晃二十多年過去,過年的印象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為鮮明。
去年,隨外子調到加勒比海法屬瓜德普羅島工作,此地人口約三十九萬人,面積一千兩百平方公里,在這無親無故的地方,度過了這輩子最淒慘的春節,兩人邊吃著爸媽寄來但因遭海關扣留而發霉的中國香腸,邊抱頭痛哭。今年年初隨手翻開光華出版的《中國人的註冊商標》叢書,發現裡面有介紹春聯等跟春節有關的文章,突然靈機一動,既然此地因無中國人及中國食品,所以沒有過年的氣氛,何不自己來「製造」心目中的春節?我先是趁外子赴法屬圭亞那出差之際,在當地採辦了一些中國食品及印度香料。然後走遍了瓜德羅普的文具店,找到了僅存的兩張紅紙。接著招兵買馬,向所有的朋友發出邀請函,請會做中國菜的家庭提供一道中國菜。我向日本友人借了墨汁,用去年向媽媽要來的一枝中楷毛筆,自己寫了取自光華《中國人的註冊商標》春聯篇中的對聯,同時為了怕沒時間向朋友解釋,特別在春聯旁寫了法文拼音及翻譯。另外又請英國友人幫忙將紅紙裁製成一個個的小紅包,準備發壓歲錢給小朋友們。
千盼萬盼的日子終於來臨,年初三星期天中午我們大人、小孩共約六十餘人齊聚一堂慶祝中國牛年。我們這批來自世界不同國家地區的人,竟然還湊出了一大桌的中國大菜,有我做的螞蟻上樹、花捲(生平第一次做,樣子之怪,大概真正的中國人都不敢吃)、鹹水雞;法國朋友們提供了宮保雞丁、紅燒肉、廣東炒飯;日本朋友提供了壽司、生魚片沙拉;印度朋友提供了五香烤排骨、蠔油牛肉;越南朋友提供了越南香腸、小月餅;英國朋友則提供了各式各樣美味可口的蛋糕。其他不會做菜的則提供法國紅酒及香檳。我們特別做了一些小紅卡片放在每一道菜的前面,上面寫了菜的中文名稱及法文翻譯。朋友終於了解傳說中國人吃的螞蟻,原來是一道菜的名稱!我們辛苦準備的菜,在半小時之內被一掃而光。(除了我的鹹水雞以外,因為外國友人看白白的雞肉,以為是生的,不敢吃!)
飯後,我們向朋友宣布要發紅包了,由每對父母發給自己的小孩,但小孩一定要下跪磕頭才拿得到。沒想到當我端著一盤紅包走出門外時,院子裡的小朋友一看到我就對著我下跪、猛磕頭,搞得我急忙拉他們起來重新說明要向他們自己的父母下跪才行。外子見此情景,直對我說今天總算親眼看到中國人「紅包文化」的威力!
在瓜德羅普島上,辦什麼事都慢,但就是消息傳得快。自從舉辦了中國年以後,島上扶輪社、獅子會等組織,紛紛找上門來請我們夫婦協助介紹中國文化的座談會。搞得我們這兩個從小在國外長大,對中國文化僅一知半解的「假中國人」,只好猛K光華叢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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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發紅包是中國年的高潮戲,和各國友人一塊兒「過年」,當然也少不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