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七十六年回到老家時，「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全死光了，元配妻子早改嫁了，家鄉就剩我一個人了」，李阿躍說。然而糊裡糊塗之下港簽過了期，想想台灣一樣沒個親人，他也就將錯就錯地定居了下來。

下面總要有個人

當年他離家，因為有朋友在跑船，因此很快就和家人連絡上了，「元配妻子等了我十年，才改嫁了我一個堂叔，如今都兒孫滿堂了」，李阿躍心想總不能想要一個家，就拆散人家，於是回到舟山那年就和元配妻子辦了離婚手續。

想想家裡一脈單傳，以後自己過去了，那連祖先的墳也沒人掃；鄰居們還告訴他，他在台灣時，人家嘲笑他母親是個沒子沒孫的「孤老」，於是李阿躍才又興起了再討房媳婦的想法。

李太太，是個樂天派的人，今年四十六歲。年輕時和一個香港人結過婚，才結婚十天那個人就去了香港，從此了無音訊，後來一打聽才知那人在香港是有妻子的。

「同樣去了台灣，別人沒信來，他卻一直有信回家，我想，這個台胞可真好，年紀這麼大了，故鄉還捨不掉」，於是也沒想過再婚的李太太開始和李阿躍交往。「他每天來，不聲不響在我屋裡坐上半個小時然後回家」，李太太想他在舟山一個人孤零零的，越發看他可憐，加上這個阿躍在言行舉止上從來不佔人便宜，於是三個月後他們就結婚了。在李太太堅持下，酒席也沒辦上一桌。

「結婚前，我就知道他在台灣是作苦工的，不是什麼大老闆。他在飯店當清潔工，在大廈當管理員，住的是違章建築」，想想辦喜酒得花上近萬元的人民幣，李太太知道他們不該花這個錢。

到普陀山燒香

「說他老實是真的，可是婚前卻對我少說了十歲的年紀」，聲音洪亮的李太太笑著說。只看李阿躍在一旁緊張地解釋「我沒騙你，我說的年是民國，不是公元」，然後又不好意思說這事情早過了，請太太別再提了。「哎呀，孩子都七歲了，我哪跟他計較這些的」，李太太說。

婚後，聽說普陀山的觀音送子最靈，李阿躍和太太提了兩斤香油到普陀山去拜拜，果然第二年，就有了李吉這個小寶貝。有了李吉固然圓了李阿躍所有的希望，然而對於他母子倆未來的生活，李阿躍卻盤算不出個結果。

由於李阿躍當年是在開放大陸探親前就回鄉定居，因此無法收到在台灣榮家一個月八千塊的榮民給予。在老家他唯一的收入是銀行定存的利息錢。來的時候物價平穩，利息錢頂管用的，哪知大陸經濟改革開放以來，物價飛漲，人民幣對美金的匯率從一塊八比一跌到八塊四比一。「碼頭的輪渡船票由四毛漲到兩塊五，里肌肉一斤漲到三十塊」，每上市場一回，李阿躍就一陣心驚，眼看著物價節節攀升，就怕那利息本連自己吃都不夠，別說孩子了。

對於這，樂天派的李太太倒是踏實多了，餵著李吉吃飯，她說「錢用無底，再多也不夠用，我還年輕，我自己也可以扛起這個家，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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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已無親人的李阿躍從沒想過，這一生還能擁有一個自己的家。（薛繼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