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雪》副導演、京劇著名小生，同時在戲中演出神秀一角的曹復永表示，剛開始接下這個工作時，真不知從何著手，高導演要演員跳脫京劇、歌劇、舞台劇、戲劇既有的模式，也就是要四不像。他在四月來選角時就告訴演員：「放下架子、放下身段，放下京劇所有既有的模式，一切重新開始！」高導演要的是即興及自然的表演，在戲裡沒有任何行當，只有人物，這個人物隨著你的內心及劇情自然發展，每個人都是主角。將來不論是在國家劇院或是法國馬賽演出，都不用小蜜蜂，演員的唸白要能飛過台前近百人的大樂隊，衝向台下每一位觀眾，讓大家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台上的演員在說些什麼，唱些什麼。

「放不下也得放」

六月底高行健第二回來台排戲時，強調的仍是「放下」。他找來舞蹈家林秀偉來教大家如何肢體解放及禪坐，並讓大家聆聽交響樂、歌劇、藏密、禪等宗教音樂，要演員熟悉各種音樂，並跟著音樂觸發的感覺作肢體動作。另一個訓練重心則是發聲訓練，一星期得足足練上兩天，用真嗓子說唱。

曹復永坦承，這是一件相當困難的工作，「想想看，我們在梨園這一行這麼久了，早已習慣京劇的唱唸作打，如今這一切都要束之高閣，然後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呈現，至於什麼樣的新面貌，大家也不是很清楚，直到現在仍在摸索中。」這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認為，真正的困難是在下一段的訓練，也就是第三段的訓練，「因為屆時音樂已經完全做好了，我們要隨著音樂找到自己的定位，與音樂緊緊契合在一起，不是我們熟悉的鑼鼓點，這又是一個高難度的工作。」

曹復永說，好在演員都有心接受挑戰，學習情緒十分高昂，經過這幾個月的磨練，大家已經逐漸瞭解高導演要他們怎麼做，不像初期那樣霧裡看花，迷迷糊糊，對這齣戲想要表達的方式，也漸入佳境。

《八月雪》的演員有五十人、合唱隊五十人、打擊樂四人，加上交響樂團九十人，屆時台上將有兩百人參與演出。在禁止使用小蜜蜂的前提下，要這些習慣窄、細假嗓京劇唱腔的演員，拉開喉嚨，變換出飛越交響樂團，然後進入觀眾雙耳的明亮聲音，沒有經過事前的周詳訓練是辦不到的。目前在台灣戲專擔任音樂科教學的蔡淑慎老師，從四月就開始為演員講解如何發聲的課程。

張嘴大聲唱

蔡淑慎表示，歌劇的聲音比較厚、深、寬，京劇比較窄，聲音無法遠播，特別是旦角的唱腔比其他行當來得格外窄，主要是學京劇的第一步，老師就告訴學生，旦角唱戲不能露出牙齒，使她們不能張大嘴唱戲；其次她發現旦角唱戲有缺，她們只用鼻腔、咽腔、口腔發聲，少了胸腔及腹腔，完整的發聲是經過這五個步驟，聲音才會明亮。蔡淑慎發現這個問題後，跟演員討論好幾次，希望她們再加胸腔及腹腔的音，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既有的唱腔，一時間改不過來。」後來，她發現這些演員在唱流行歌曲時，完全沒有顧忌，張嘴大唱，聲音比唱京劇大很多。於是她進一步引導她們儘量放鬆，自然開口，果然產生效果，聲音明亮了起來。

蔡淑慎還親自教演員識譜，同時訓練他們的節奏感，「以前他們學戲都是靠老師口傳心授，不需要看譜，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看譜，」蔡淑慎解釋京劇不重視譜的原因；其次，不管哪個演員上了台，都是鑼點配合他們，演員會背鼓譜，但是，交響樂譜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自然顯得生疏，所以一切要從頭學習，「好在他們都有底子，多教個幾次就開竅了。」

唱腔唱法的突破是基礎，身段、表情、口白、台步，也得重新揣摩，演員的挑戰才剛開始。

以製作改良京劇《慾望城國》享譽海內外的吳興國，這次應邀在《八月雪》中飾演貫穿全劇的慧能。舞台經驗豐富的吳興國表示，他是抱著極大的憧憬與熱情參加此劇演出，在正式接觸這齣戲時，才發現這是一次相當艱巨的工作，一開始他覺得最難的部分也還是要用自己的真嗓子與觀眾見面。但吳興國相當認同，他說「藝術追求講究的是愈真的本質愈好。」只是，要一個沒有接受西方歌劇訓練的人唱歌劇，聲音還要讓每一個觀眾都聽得到，的確富挑戰性，他至今還在苦練。另一個困擾吳興國的問題是，三幕八場的音樂還沒有完全定稿，他很緊張，「因為不知道如何跟著音樂找自己的定位，真希望音樂能夠快一點完成。」

等待落雪

眼看著距離正式演出只剩三個月不到，高行健和演員們已展開密集的排練，星期一、三、四、五都排整天的戲，星期二還是做發聲練習。作曲人許舒亞撰寫的第一幕樂譜剛出爐，排練時除了唸白，已經有音樂，九月底也已開始第一幕的走位，戲味兒慢慢地出來了。雖然排戲辛苦、壓力驚人，但大家的興致越來越高。只是，吳興國不忍地說，高行健除了排戲還得處理許多劇務、協調等行政問題，希望有專業製作人可以幫他，讓他和演員專心排演，帶給戲劇界嶄新的學習、全新的獻禮。做為戲迷的我們，也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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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行健正在指導吳興國（右二）唸對白，一遍又一遍，務必要滿意。右一為該劇副導演曹復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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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雪》製作群及演員都很龐大，左起副導演曹復永、音樂指導蔡淑慎、飾演六祖慧能的吳興國、飾比丘尼無盡藏的蒲聖涓和五祖弘忍的葉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