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姓陳,山東人,三個子女都成家了,平常喜歡爬爬山……」這是一位西裝畢挺、看來健康風趣的老先生,在「老人第二春」活動中表演才藝前的自我介紹。
禮運大同篇理想中「皆有所養」的鰥寡孤獨,似乎已形象丕變:從被動地等人照顧,轉為主動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台北市社會局今年四月舉辦的「老人第二春」活動消息一發佈,幾天之內就報名額滿。於是社會局九月份又辦了一次,並且將名額由八十人擴充到一百二十人,但依然有七十多人等待後補。
周日下午,坊間開辦「老人第二春」的婚友中心喜相逢聯誼會媦鷎x滾滾。一百五十多位中、老年單身男女聚在一塊,有人衣著樸素、有人打扮入時,儘管背景各異,卻有志一同——要為自己的生命開創第二個春天。而他們,只是該聯誼社三萬名會員中的一小部分。
戀愛不是年輕人的專利
不過三年前,情況卻有天壤之別。當時台北市社會局首次舉辦「老人第二春」活動,鼓勵年齡五十五歲以上女性、六十歲以上男性離婚或喪偶者參加。結果報名的男性只有三人,經工作人員透過各種管道四處「拉伕」,才勉強湊足卅五對。喜相逢聯誼社的「第二春」業務雖已展開八年,隱私性也高,但前期也屬慘澹經營,直到近幾年才「利市大發」。
社會日趨開放,是促使這些原本抱持「從一而終」、「戀愛是年輕人專利」觀念的單身老人,從傳統跳入現代的關鍵因素。
根據社會局對今年參加者所做的調查顯示,百分之七十三認為「沒有感到社會壓力」或「還好」,百分之六十八的子女「贊成」或「不會表示意見」。社會局南區服務處社員張美琪表示:「老年人尋找第二春的壓力已經比過去小很多,不少人還是子女陪同來報名的呢!」
老來無伴不健康
除了社會壓力減輕外,現代人壽命普遍延長,離婚率升高,家庭型態改變——子女成家後搬出去另組小家庭,無暇顧及獨居父母的生活,也使得第二春日益熱門。喜相逢聯誼會總幹事方秋雲指出,他們的會員中,年齡最大的是八十三歲,而以五、六十歲者居多,約六千人左右。「五、六十歲時,兒女已成人、自己的健康狀況還好,多半也有經濟基礎,退休後會更加寂寞,因此最容易有再婚的念頭」,方秋雲說。
八十三歲的吳賢,三年前老伴因病去世,一時間他陷入生命中最孤寂的狀態。「蒔花、養鳥、打太極拳……,所有能做的我都做了,但是身邊沒個可以說說話的人,實在難受」,吳賢說。
單身老人及其親人逐漸體悟到老來無伴的「有害健康」,正是第二春日盛的另一個原因。
根據行政院衛生署統計,六十五歲以上老人自殺比例是廿至廿四歲者的五倍多;其中,單身、喪偶者自殺率又遠高於有偶者二至三倍。
身高體重不是問題
都是找結婚對象,但一般說來,老年人對第二春的期望與要求卻與年輕人大不相同。
「家庭單純、身體健康、有經濟能力、談得來」是多數尋找第二春者表示看重的條件。至於高矮、胖瘦、學歷……這些青年男女在意的條件,對老年人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兒女都已獨立的楊秀珍解釋道:「我們都是熬過來的人,到了這個年歲,沒必要再去苦一次。如果對方家庭複雜,還得為他兒女操心;沒有經濟能力,還得為生活奔波,那大可不必去找罪受。」
老年人找對象,還有個年輕人少有的特色——直接,不拐彎抹角。方秋雲指出:「他們有什麼問題都直接問,往往見一、二次面就會談到孩子、房子……。」比起年輕人談了大半年戀愛,還搞不清楚對方身家背景,的確大不相同。
八年內成就了將近一千對再婚姻緣的喜相逢聯誼社指出,很多人在認識半年內就結婚,甚至一個月內結婚的也大有人在。
吳賢不認為這是「速食婚姻」。「我們都是有經驗的人,知道家庭、夫妻該是怎麼樣」,他說。今年四月中旬,吳賢和徐念華在社會局舉辦的第二春旅遊中結識,六月廿八日,他們倆人便在法院公證下結為夫妻。
但並非每個人都像吳賢、徐念華這麼幸運,參加一次活動就找到意中人。有人屢試不成,有人甚至因種種現實因素而「志在參加,不在結婚」。
已退休的師範大學秘書鄒湘,參加兩次第二春活動,遇過幾個不錯的對象,卻為了婚後財產問題,止於「心動,不敢行動」。縱然兒子、女兒不斷鼓勵,但鄒湘考慮到自己只有一棟房子,怕身故之後,結褵沒幾年的妻子要求繼承遺產,對兒子不公平。「現在來這裡,我只想認識些談得來的朋友,讓生活有個寄託」,鄒湘說。
夕陽美景黃昏好
為避免日後發生財產糾紛,也有老人選擇同居一途。雖然親人兒女較難接受,但事實上,找個人互相陪伴、填補生活上的空虛,才是老人們追尋第二春的目的;至於結婚證書,對他們而言,實質意義並不大。
不管是要選擇婚姻,還是不要名份,只求互相作伴;也儘管接受或拒絕的決定,大多下得乾脆、斷然,老人們追求第二春態度仍都相當誠懇,謹慎。吳賢說「我們是要終老的,沒有下次機會了。」一位六十歲的老太太也表示:「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選對象的心情比年輕時還沉重。」
「夕陽美景黃昏好,照得桃花滿樹紅」,這是鄒湘送給吳賢夫婦的結婚賀詞,也祝福所有孤單的老人,都能像他們一樣,找到自己的第二春,攜手共譜白髮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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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社會局今年四月舉辦的「老人第二春」活動,已促成一對佳偶。吳賢、徐念華於六月結婚。(卜華志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