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國立歷史博物館主辦、展品借自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及部份私人收藏的「南北朝隋唐石雕展」,在國內的展出相當轟動,引發了不同的迴響。這次展出,不但使國人得以親睹中國古代雕刻的精華,同時也激起人們對保存文化財產、承襲民族藝術的深刻反省和具體行動。
從去年年底開始,國立歷史博物館的同仁,以及國內藝術家、美術教育家、收藏家……無不興奮地期待著一場「千年約會」。一位史博館的研究員說:「那種心情,就像等待久別重逢、歷劫歸來的故人。而所謂『千年約會』,等待的對象乃是一批我國千年前的石雕佛像。」

圖2:由於雲崗石窟石質較粗,年代久遠後,輪廓略為模糊,但仍可看出北魏後期石雕的簡樸風格。(史博館提供)
來自千年前、萬里外的佛雕盛會
「這真是一次難得的盛會」,國立歷史博物館館長何浩天表示:「南北朝隋唐石雕展雖經兩年多的籌畫,但由於牽涉到龐大的保險費、運費,以及種種安全上的顧慮……,因此直到去年年底,第一批空運的石雕抵達臺北,大家親眼看著開箱後的一尊尊石雕安然無恙,這才如釋重負,相信此次『約會』不致有變了。」
石雕分三批陸續運到。這些珍貴的作品,除了旅居美國的中國收藏家陳哲敬、王聞善、王梅生、顧洛阜慨然提供所藏外,另有廿件借自世界知名的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加上普林斯頓大學提供的一尊,共四十餘件。其中最大的唐代淺雕墓門,重達八百公斤,裝運之困難,不難想見。

3:這座唐代坐佛的特點在衣褶,波浪般的衣褶貼在身上,即是所謂的「曹衣出水」式。(史博館提供)
國外大博物館首次提供珍藏
「石雕本身極重,又因年代久遠,易於損壞,因此在裝運上頗費心思,不過這都是可以解決的問題」,何館長說:「重要的是,這是外國大博物館第一次與我國合作展出珍貴古董,如何在事前取得對方的信任,是一個很費腦筋的問題。」大都會博物館十分重視這次合作展出,特派東方部副主任何泰文親自來臺,瞭解史博館擁有合乎國際水準的場地、設備以及各項完善的防護措施後,乃決定全力相助,儘可能提供展品。
此外,慨然提供十二件珍藏、旅居紐約的收藏家陳哲敬先生,在應邀參展後,也十分慎重地三番兩次回國深入瞭解狀況,後來不但將所藏石雕悉數運來,還熱心地主動提供一件極其珍貴、高達兩公尺餘的宋代木雕觀音。史博館為此特別另闢專室,一併展出。
大批的海外遺珍,加上史博館本身所藏三件佛雕,以及國內收藏家儲小石、周墨南兩位先生的藏品,構成了這次內容豐富的展覽。國立歷史博物館從農曆春節展出至五月中旬,人潮不斷,吸引了無數觀眾,並引起各界熱烈的迴響。這些曾在我國藝術史上大放異彩的千年前佛雕精華,對於不易一睹的國人而言,的確是一次難能可貴的「千年約會」;而「約會」之後,它給予國人的震撼、反省、深思,意義尤其重大。

圖4:這是北齊末菩薩頭像,表情安詳。(史博館提供)
中古藝術史上的輝煌成就
佛教藝術在中國藝術史上佔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從南北朝到隋唐好幾百年的時間,佛教常是國教,在帝王的庇護下,大大推動了佛教藝術的發展,產生無數勝蹟、名作。在諸多佛教藝術形式中,石窟身兼雕刻、繪畫、建築藝術於一身,成為佛教藝術的重心;而石雕則是石窟藝術的代表。
史博館研究員黃永川指出,建造石窟寺廟的風氣襲自印度。而我國亦因為有好幾個朝代的帝王尊佛,並為顯示國勢,因此大規模動用國家力量穿山鑿嶺,雕造石窟,遺蹟遍及全國十數省。尤其我國北方多岩山,石材佳,更多壁立千仞、石窟千孔、佛像萬尊的壯麗景觀。其中規模最大的有山西的雲崗、天龍山,甘肅的敦煌石窟,河南龍門,河北響堂山……等石窟。這些石窟依山架勢,削壁成城,或大刀闊斧、或精雕細鑿,在整座綿亙數十里的山脈上鑿洞雕佛。
「除了敦煌一帶地質是砂土變質礫岩,質地鬆軟不適雕刻,因此多為彩塑佛像外,其他石窟中無不布滿了高逾數丈或少則幾尺的石雕作品。」黃永川說:「這些距今千餘年、為數幾百萬、沒有留下藝匠姓名的佛雕,它們氣勢之壯、雕造之美,被後世公認為是中國雕刻藝術最輝煌的成就。在今天看來,穿山鑿嶺的每一個石窟,都是一個無價的藝術寶庫。」

圖1:大理石的唐代菩薩坐像,雖被破壞多處,但無損其價值,此像不僅雕作精美,上半身且略作轉姿,增加了動態美。(史博館提供)
諸佛蒙難,流落國外
然晚唐之後,國勢驟衰,佛教不再是國教,沒有帝王的支持,造窟風氣就漸衰微。加上明清之際書畫成為藝術主流,舞文弄墨的文人祖雕刻為壯夫不為的「雕蟲小技」,因此地處偏遠的石窟寺廟幾乎長期處於廢棄狀態。
直到廿世紀初期,這些藝術寶庫為外國人「發現」,並著書研究介紹後,才舉世聞名,但也就此開啟石窟慘遭破壞的命運。
隨著帝國主義入侵的外國軍隊,與商旅、遊人,以及亂世中短視、不肖的當地居民,紛紛競相鑿寶盜挖,一時諸佛蒙難,斬首斷肢,少有倖免。根據一項初略統計,光是雲崗一地,被盜的佛像就達一千四百多件。雲崗在交通不便的情況下尚且如此,其他如龍門、天龍山的佛像,幾乎全數遭劫,連牆上淺雕的飛天都不放過。
這些原本根生在中國土地上的石雕精華,就這樣一批批流失到外國去了;這些原本生息於中國土地的諸神,就此身首異處地被陳列於世界各地博物館的櫥窗中。
不少國人旅遊國外,在參觀博物館時,看到這些遠離故土的佛頭、佛手,總有難以言喻的傷痛。藝評家蔣勳就說:「每次見到這些作品,必得努力使民族苦難的感懷暫時平復下來,才能一點一滴,在那殘缺、斑剝、傷痕纍纍的身軀上,細細審視……。」藝術家楚戈則說,每當他看到無數被砍斷的佛頭陳列在博物館中,不禁哀痛地流下淚來,在心中吶喊:「還我頭來!」

圖2:這是東魏雪花石製作的「半跏思惟彌勒」菩薩,佛像後有六個美麗的飛天合力托著一個舍利塔。(史博館提供)
史博館費心安排展出事宜
如今它們真的來了,藝術家的興奮可以想見。然令人慨嘆的是,它們並不是「歸人」,只是「過客」。
儘管只是短暫的重逢,安排這場約會的史博館仍費盡心思。負責這次展出的研究員黃永川說,展品本身的選樣已算十分完全:就時代言,從北魏到唐,跨越佛雕最燦爛的黃金時代,可明顯看出其間風格的演變;在地域言,則包括雲崗、龍門、天龍山、響堂山等地的作品,涵蓋了我國重要石窟。其他無論石材、技術、題材,也都呈多樣並具代表性。
為使觀眾更能心領神會,史博館除延請專家、藝術家合力研究燈光、角度等的設計問題,也在會場上儘可能附上佛雕藝術源流、各石窟特色、年表等深入淺出的解說。此外還懸有各個石窟的外觀和內部概況的巨幅照片多幀,幫助觀眾瞭解佛雕在石窟中的原貌。再配合十二場專題演講,以及針對每一件作品詳細解說的專書,史博館可說已盡全力使這次展出豐富而周到。

圖3:這是歷史博物館本身收藏的菩薩像,造型十分相像,但由髮髻上的特徵可知,右邊發上有佛像的是「觀音」菩薩,左邊頂著寶瓶的則是「大勢至」菩薩。(史博館提供)
表現出當代的民族審美觀
展覽被安排在史博館三樓,一尊尊石雕按著年代、洞窟,陳列在櫥窗裡。
「面對這些佛雕,大多數人似乎都將它視為藝術品;其實當初製作的動機,並非出於個人的創作意識。這些佛雕原是做來供人瞻仰、膜拜,而不是為擺在美術館供人觀賞的。」對中國美術史有深入研究的莊伯和先生說明。正因佛雕具有宗教的特性,我們今天看它,除驚訝讚嘆它的精美外,還可瞭解我們祖先如何透過宗教,不經意地流露出中國人卓越的藝術創造力和獨特的民族審美觀。
莊伯和指出,佛像製作來自印度,但也像其他外來文化一樣,來到中國後,即被吸收、融合,呈現出屬於中國的面貌。「印度佛像雕造的特色,是透過薄衣浮現出肉體的肌理,它們大多袒肩露乳、露臍,薄薄法衣緊貼住肌膚,顯出肉體起伏的曲線,這是熱帶國度人民的理想美。而中國人在傳統禮教下,向來不主張強調人體美,因此取其莊嚴澄靜的一面。代代匠人就用他們的鑿子,鑿出屬於那一代中國人心目中的理想美。」

圖4:這是唐代阿彌陀佛禮讚碑,最下層刻著名字的十個小人像,即是所謂的「供養人像」。(史博館提供)
雲崗粗獷,龍門秀巧
在大廳右側的櫥窗裡,有六個形貌瘦削、臉上綻露著神秘微笑的石雕,由於石質較粗,面容略呈模糊,許多參觀者因此匆匆而過,殊不知它們乃是著名的北魏雲崗雕像。
佛教雖在後漢明帝時就流傳於中國,但大規模雕造石像的活動,直到五世紀的北魏才出現。北魏王朝由鮮卑人拓跋氏一手建立,他們篤信佛教,大興土木,造寺立佛,最典型的代表就是雲崗石窟。雲崗位於山西省大同西北的武州山北岸,東西綿延約一公里,主尊佛像多高達十幾公尺,十分壯觀。
「雲崗早期的大佛,仍受印度佛像影響,穿著印度式薄衣,但沒有印度的肉體感,且整個佛像的造形充分發揮了拓跋民族的審美觀:面貌雄渾、肩膀寬厚、頸粗、面龐豐滿、眼睛長而銳利,是典型的遊牧民族造型。」莊伯和說。
可惜這次展出的雲崗部份,多屬後期作品,看不到這種雄渾之美,而是屬於北魏漢化後的風格。
莊伯和說,北魏佛像隨著魏孝文帝的華化政策,也明顯地漢化了。雲崗後期和洛陽南部的龍門石窟,都代表這時期的風格,「大抵說來,這時期的佛像變成長臉、削肩、瘦軀,流露出一種洞悉哲理的神情和微笑。」
此外,由服飾來看,雲崗早期的印度式薄衫,後也換為上衣下裳、寬袖長裙的中式服裝,頗具六朝名士風格。而三尊龍門的作品,風格與雲崗近似,但由於龍門乃石質較細的石灰岩,時間也較後,因此雕工較細,作風也更成熟。

圖1:佛手高51cm,顯示它原屬於一巨大佛像,但大都會博物館至今尚未證實其出處。這個手勢稱作「施無畏印」,表示無畏的定心和無比的信心。(史博館提供)
唐代佛像達到圓融飽滿的高峰
佛像的北魏樣式,到了六世紀中葉的北齊、北周時代,逐漸衰微,代之而起的是以山西天龍山、河南響堂山石窟為代表的「天響樣式」,最顯著的特色是由瘦身長臉,再度變為圓臉,但不及雲崗明顯;身軀則表現出柔軟豐滿之感。這種傾向後來愈來愈強烈,經過隋代,終於創造出中國佛教藏術繼北魏後第二個黃金時代——唐朝的佛像之美。
此次展出唯一的一件響堂山佛頭,臉部圓滿柔和,是北齊的典型風格。唐代作品在展覽中佔了半數,其中兩件天龍山的坐佛及菩薩頭,面貌姣好,線條優美而婉轉,最得觀眾喜愛。
莊伯和表示,唐代是一個大帝國,對外來文化很具包容性,對異國風味也最感興趣,加上西行取經、求法的風氣很盛,直接帶回了印度笈多王朝的風格。在外來文化衝擊下,唐代佛像在造型上,達到圓融飽滿的創作高峰。「尤其是天龍山作品,比例勻稱,飽滿慈祥;它且明顯表現出人體肌肉豐滿柔軟的感覺,表現了中國雕刻史上空前絕後的官能美。這令人聯想到盛唐時期常見的女俑造型,和唐人飽滿健康、熱情活潑的生命力。」莊伯和說。
他同時強調,這種肉體美,仍屬於唐代中國人本身的審美意識,與印度雕刻中刻意強調的肉感不相同。「當然,這種表現官能美的風格,畢竟與中國人的傳統造型有異,因此在雕刻史上也只是曇花一現而已。晚唐以後,尤其宋代,佛教失去國教地位,佛雕逐漸走向世俗化,也拋開異國的影響了。」
史博館展出的佛雕止於唐代,但由陳哲敬先生提供的木刻觀音坐像中,仍可看出其間造型的演變和審美觀的不同。

圖2:這是北齊的立佛,由其精緻的衣褶看來,顯然承繼北魏風格,卻比北魏柔和圓渾。(史博館提供)
佛像的造型有許多種
佛像造型的演變代代不同,有人欣賞北魏的嚴肅而抽象,有人偏愛唐代的圓潤飽滿,也有人喜歡宋代的寫實主義。但整體來說,無論那個時代的佛像之美,最吸引人的乃是它們流露出來的慈悲、莊嚴。
一般人所謂的「佛像」,乃是廣泛的通稱。佛像的造型有許多,大體而言,中國佛像最常見的造型分為:佛、菩薩、羅漢、天人以及供養人像等,各有不同意義,也表現出不同的特徵。佛是佛陀之略,意即「覺者」,覺者表示對宇宙萬法事理,都能了然分明,且能自覺覺他,達到德行圓滿之境。依佛經言,佛具有「卅二相、八十種好」,表現在造像上的特徵是:有肉髻、具螺髮、不戴花冠、容顏圓滿、眉心有白毫、兩耳碩長。

圖3:這座雪花石的坐佛,予人堅實厚重之感。頭上凸出的「肉髻」代表智慧,碩長的耳朵表示福氣。衣著簡單,毫無裝飾乃因佛已大徹大悟,不必裝飾。(史博館提供)
佛為覺者,菩薩有情
通常佛在造形上絕少裝飾,因為祂已大覺大悟。菩薩則不同。菩薩是梵語菩提薩多之略,意謂「覺有情」。由於菩薩是將要成佛者,因此造形多採釋迦牟尼成佛前印度皇子的形象:頭戴花冠、胸掛瓔珞,臂間、腕間都有飾物,下著裙裳,十分華麗。至於美麗的菩薩究竟是男是女?根據經典的說法,菩薩早已超脫凡間欲界,故無男女之別;不過有時為化導眾生,也會出現男女不同的形相。中國人最熟悉的菩薩,是「觀音菩薩」。
觀音菩薩很容易辨認,祂的花冠上通常有一坐佛的標幟。這是因為觀音菩薩本來已是佛陀,卻由於對眾生慈悲,不忍安閒地坐在淨土的佛座上,而以菩薩身份下凡來勞心費力地普渡世人。也正因為祂充滿人間的感情,因此成為中國人最崇奉的菩薩。

圖4:高150cm,寬95cm,重達800公斤的唐代墓門,是此次展出最大的作品,淺雕的圖案流暢美麗,線條具有飛躍的動感。(史博館提供)
含蘊佛理,值得三思體會
佛和菩薩身邊,經常圍繞一些羅漢和天人。所謂羅漢,是佛的弟子中修行最高的階段,頭上無髮無冠,身披僧袍,除了兩耳較長外,與現實人物並無二致;至於天人像,則包括:帝釋、天王、力士、天女(飛天、伎樂天等),以及一些護法神等天界眾生,這些天人像的造型和人類似,因此祂們和寫實的供養人像(供奉佛像的人,通常刻在佛像下方),同樣表現當代各階層人物確切的形象。這些不同的佛像造形,都出現在這次的展出中,但其中以佛陀和菩薩最多。

圖:這座宋代木雕觀音像高二公尺餘,是旅美華僑陳哲敬先生的珍藏,雖不屬石雕範圍,但由於造型絕美,極其珍貴,因此一併展出。(史博館提供)
雕作精美外,並具象徵意義
除此之外,佛雕的每一個特徵,幾乎都有特殊的含義。莊伯和舉例說:「比如佛頭上的肉髻,表示超人的智慧;有些佛和菩薩指間還有類似鴨蹼的膜,可以雙手掬水而不漏,表示普渡眾生而無遺漏;又如足底平坦,代表與大地密接的理想;還有大耳垂是福相;至於佛手的姿勢(即所謂印相),乃是佛表達內心意念的語言,涵義就更多了。」他接著說:「還有一些一般人比較不注意的小地方,比如展品中一尊唐代白色大理石的菩薩身軀像,其中一隻腳稍稍踏出蓮座外,這表示菩薩正要去拯救眾生之意,只是一個小動作,卻含蘊了無限慈悲。」
事實上,如果不稍諳佛法,看佛雕就不易深入,因為這些佛雕不只是雕刻藝術上的瑰寶,其中更有耐人尋味的佛理。
由於接觸的機會太少,佛雕在國內是「冷門」的藝術品,但「南北朝隋唐石雕展」展出以來,各方反應十分熱烈。藉此機緣,國人得以親睹先人留下的如此優美的雕刻作品,但卻多被不肖後人斬首、斷臂而賣至國外,在讚賞、驚嘆之餘,想到它們不久又須重返異鄉,因此惺惜不已,喚起了國人保存文化財產的自覺。
喚起珍視、保存文化財產的自覺
許多人紛紛呼籲,希望政府、博物館或企業家出資買下展覽中屬於私人收藏的部分。也有人提出:國內收藏家似可改變專重書畫陶瓷的收藏習慣,多向國外拍賣市場收購佛雕作品,儘可能地使那些由上一代不肖國人手中流出的文化財產,能由這一代收購回來。一份美術雜誌並且整理出近年國外佛雕拍賣的市場行情(最高價為十八萬七千美元),並呼籲道:國外拍賣市場的作品,一旦為博物館收購,就永無回鄉之日了;國內有購買能力的人不在少數,希望能為挽救我們自己的文化財產付出心力。
收回國寶的呼聲愈來愈高,史博館與教育部已積極與此次提供展品的收藏家接洽,何館長說:「這些文化財產是無價之寶,幸而旅美收藏家多心繫祖國,願意割愛。但我們仍應付出合理的代價。」至於向國外市場收購的活動,據悉一向以書畫收藏為主的國泰美術館,近日已由日本購回兩件北齊佛頭及唐代如來立像,並有心繼續搜購。對關心此事的國人而言,這些都是令人欣慰的消息。
翻模複製,提供美術教育新養分
此外,美術教育界也提出他們的看法:他們期望經由這次展出的震撼,人們能夠真正反省現行美術教育的問題,並謀求改善。藝術家何懷碩表示:「自從民國初年開辦西式藝術學校以來,不論觀念、技法,都以西方人體美術為主,許多人但知維納斯,不知我們也有許多美麗的雕像。近年來,大家已漸悟有改善的必要,唯因國內難覓中國雕刻黃金時代的作品,故無從翻製教具以供美術教育之需。」他認為,如今逢此佳緣,可以徵求私人收藏者的同意,留下翻模作品,讓中國古代雕刻造型也進入美術教室,使學生能多體驗我國傳統的造形美,領會古人的智慧與成就,以平衡幾十年來美術教育的偏頗。
美術界不少人持此相同看法。目前史博館已決定與國立藝專合作,史博館進行聯繫,而由藝專雕塑科負責翻製。雕塑科主任任兆明表示欣然接受這個使命。
深刻自省,我們能否為後人留下什麼?
藝界人士所衷心期盼的,乃是希望這個震撼,能使現代國內從事雕塑工作者,由此得到啟發,並思如何拓展民族風格的新造型。何懷碩說:「南北朝隋唐佛雕藝術的輝煌,反映了中國雕刻受外來影響後迸發出的交融光彩。近百年來,我們又一次受到西潮巨大的衝擊,希望這也會是一次契機,使中國雕塑藝術再度融合東方傳統與西方經驗,創出屬於這一代的嶄新風格。」
目前,「南北朝隋唐石雕展」在臺北的展期已告一段落,六月上旬將移往臺南、臺中繼續展出,而後,其中大部分石雕就將再度回到大都會博物館的櫥窗裡。何館長期望這場苦心安排的「千年約會」所帶來的驚豔和震撼,不會隨展覽的結束而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