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於屏東東港西南方八海浬處的小琉球,是台灣眾多離島中最貼近本島的。雖只一衣帶水之隔,但小琉球受到的關注卻遠不如金馬、澎湖等明星離島。
近年來旅遊風氣興起,這個可以媲美「藍色珊瑚礁」的小島,是否能藉集休憩與學習於一身的「休習島」願景,開創屬於自己的春天?
台灣三○九個鄉鎮中,面積最小、僅有六•八平方公里,人口也只有一萬三千人的小琉球,是台灣唯一的珊瑚礁島。在千奇百怪的海蝕巖洞中,浪水拍濤,泣訴著種種淒美傳說,也隱隱透露出小島的滄桑。
原住民史蹟湮滅
小琉球最負盛名的景點「烏鬼洞」,便記述著一個悲慘的故事。傳說明朝鄭成功趕走荷蘭人、光復全台後,少數來不及隨荷軍逃走的黑奴被棄置於小琉球島上。後來英軍在此登陸、賞玩風景,卻被黑奴出洞掠殺,英國艦艇上岸搜查發現後,憤而在此洞前堆柴、灌油點火,焚燒三天三夜,竟把數百名藏身洞中的黑奴活活燒死,「烏鬼洞」的名稱由此流傳。
風景區記事碑上描述歷歷,然而所謂的「黑奴」,極有可能是琉球的原住民「西拉雅族」。從三千多年前就在此地留下石板棺等考古遺物的西拉雅族,和屏東恆春一帶的平埔族原住民同出一系,因為誓死捍衛自己的家鄉而被殺害滅族,死後還不能正名,說起來實在可悲。
和原住民史蹟湮滅相比,早在明朝崇禎年間就來此開墾的漢族,已是目前島上的唯一族裔,生活習性與宗教文化也和屏東沿海幾無二致。
小琉球分成八個村落,總共十大姓氏,宗族觀念極強。又由於孤懸海外,島內彼此通婚的結果,大家都沾親帶故,人情味也特別濃厚。不管是春節炊粿、端午包粽,還是三隆宮王船祭,都是全村老少一起出動。尤其每逢漁民捕魚歸來,舉行「分魚」儀式,船員分到魚後再分給左鄰右舍,充分發揮互相扶持的精神。
海路迢迢,歸期遙遙
「我們小琉球沒有河流,土質貧瘠,乾季又長,所以農業不發達,全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以捕魚為生,」鄉公所研究員黃啟原指出。
正因為討海生涯風險高,漁民的信仰非常虔誠。小島上有一百多座廟宇,而且一座比一座富麗莊嚴。有「眾廟之母」之稱的碧雲寺,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晚上十點才關廟門,凌晨兩、三點又得開放,因為長年夜間出海捕魚而養成早起習慣的老人家們,往往天沒亮就守在廟口,等著向菩薩問安呢。
小琉球靠海吃海,以往鄰近海域就是賺食的天堂,漁民搭著簡易的木船或竹筏即可出海,然而隨著近海魚源逐漸枯竭,漁民出海的距離一年年拉遠、天數也逐漸加長。
「以前出海一趟只要兩個禮拜,現在要三個月、半年甚至一年,」黃啟原指出,現在漁民把出海叫「出國」,近則跑東南亞,包括菲律賓、印尼,甚至遠征到關島、澳洲及巴拿馬等地。小琉球街道上不時可見仲介外籍船員的招牌,東港與小琉球之間的「海上旅館」更是住滿了大陸漁工,隨時應召出海。
外籍漁工是非多
「現在小琉球有一百多艘近海漁船,三百多艘遠洋漁船,」琉球區漁會總幹事黃枝福指出,近年因為魚源枯竭,政府採取總噸位不得增加的「漁船禁建」政策,所以新型、大型的遠洋漁船都要向舊漁船買噸位。又由於台灣年輕人不願出海,且本國船員多採分紅制,成本遠較領基本工資的外籍船員高,因此雖然有著每艘船至少要雇用兩位本籍船員的限制,然而多半只是人頭。
黃枝福無奈地指出,因為語言之便,漁民都傾向雇用大陸漁工,然而雇用大陸漁工手續繁瑣,許多船主嫌麻煩而略過登記、申請的手續,直接到海上旅館找人,「不出事誰也不知道,出了事又怕被抓到是不合法雇用,船主也不敢張揚。」
黃枝福指出,像遠洋漁船行到關島,台灣籍船員都可以上岸抒散心情,甚至家屬早已坐著飛機前來「探親」,但非法雇用的大陸籍漁工卻因為有潛逃之虞而不准上岸。外籍漁工經年累月困守船艙,加上船主有時採取毆打甚至虐待的管理方式,都成為雙方衝突爆發的導火線。因此當漁民藉著衛星定位導航、無線通信等現代科技而大大減少海難時,外籍漁工「海上喋血」事件反倒成為最大的隱憂。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工商業不景氣聲中,漁民的收入並沒有多大的影響,尤其以「延繩釣」技術知名的琉球漁民,在今年黑鮪魚內銷市場暢旺的情況下,收入相當穩定。琉球區漁會逾放比例一直維持在百分之二以下,在這一波基層金融機構整併中沒被「掃」到,算是相當不容易。
優先教育區
要想擺脫討海的宿命,唯有「教育」一途,對此,政府也的確投注了不少心力。目前小琉球全鄉有四所小學、一所國中,不過由於人口外移的情況嚴重,導致學生人數一年比一年減少。
以琉球鄉天南小學來說,校長蔡金山表示,全校只有六班,一個年級一班,人數最多只有二十四人,最少的是十五人,幾乎是二十多年前的三分之一。四所小學的畢業生一起併入琉球國中後,也不過一個年級三班。
此外,漁民長期在海上討生活,只留下老弱婦孺在家,除了守寡、失怙的問題外,「假性單親」、「隔代教養」的情況也很嚴重,家庭功能不彰,使學校的擔子格外沈重。為此,琉球被劃為「教育優先區」,孩子們每天課後免費留校輔導一小時,讓他們有時間專心念點書。
再說,「行船走馬三分險」,為了儘早留下子嗣,以往小琉球以「早婚」聞名,女孩子往往國小畢業就定親,十六歲一到就迎娶;近年來女孩子到本島讀書就業的多了,不願再回鄉,漁民娶親不易,於是越南新娘、大陸新娘日漸增多,十個孩子裡面總有一個是異國婚姻的結晶。琉球國小晚上開辦的成人教育班中,一大半都是來學國語的外籍新娘們,形成一幅特殊景觀。
為了解決偏遠離島地區師資匱乏的問題,小琉球教師每人每月有五千五百元的加給,每待滿一年,還可以加領本俸的百分之二;加上來此服務後,日後申請調動時可以加分,許多老師願意抱著「過水」的心態來此。流動率雖高,但匱乏的情況已經大幅改善。
大家來「過港」
在琉球,老師就是意見領袖,也是經由老師們的陳情、大力奔走,琉球有了第一艘「公船」,從此琉球起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蔡金山指出,小琉球孤懸海外,物資缺乏,和「彼邊」世界(琉球人稱台灣本島)的聯繫,是沈寂鄉間的最大渴盼。早年木造船時代,過海一趟要一個半鐘頭,船家為了省事,連人帶牲畜、魚貨一起運送,薰天臭氣加浪濤顛簸,令人視「過港」為畏途。
後來船隻改良,有玻璃纖維、鋁合金的,固然平穩快速多了,但因為五家民營業者聯合壟斷,票價昂貴,又沒有優惠鄉親的折扣,琉球人仍然無力承擔頻繁出入的費用。
直到四年前,政府出資建造、由鄉公所經營的公船「欣泰號」啟航,有了良性競爭,民間交通船立刻降價為單程二百元以下,並比照公船嘉惠鄉民,凡持有戶籍證明者,一律只收六十元;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還可以免費搭乘公船往返。
對外交通一便利,全鄉即刻「活」了起來。琉球鄉長蔡家強說,因為免費,鄉裡的老人家往往一大早就乘坐公船到對岸東港去採買、看病兼串門,見識多了,民智大開;老師們也可以住在高雄或東港,每天趕搭早上七點鐘的第一班民營船來上班,等課後輔導結束後再搭傍晚六點的最後一班離開即可,師資流動大幅改善,而物資進出方便後,市況也繁榮許多。
然而,公船只有一艘,每天往返五趟、過渡耗損的結果,故障率極高,鄉民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立法院能通過預算,早日建造第二艘公船,並且允許開辦夜間航班,讓鄉民和遊客的進出更無阻礙。
垃圾與亂葬
預算困窘,是台灣鄉鎮的共同夢魘。琉球鄉一萬三千多人口,一年繳交的稅額總共竟只六百萬元。全鄉兩億元的年度預算中,仰賴上級政府補助的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七。連蔡家強都質疑,這樣的鄉鎮層級究竟能發揮什麼「地方自治」的實質意義?還不如廢除算了。
沒錢難辦事,由中央政府出錢、耗資七千萬,今年四月才落成的垃圾焚化爐,卻因為小琉球擠不出一年八百萬元的運轉費用,至今還沒開工;全鄉垃圾依然是露天焚燒,不僅廢氣薰天,焚燒過的垃圾也沒經過處理就直接排放入海,弄得附近海域焦黑一片,海草不生。目前屏東縣政府總算答應補助兩百萬,但差額怎麼辦?又能補助多久?誰都不敢說。
為了要發展觀光,垃圾問題必須解決。同樣妨礙觀瞻的,則是遍佈路旁,亂葬、濫葬的墳墓。這不是鄉民不守法,實在是守無可守。
「根據內政部的規定,合法墓園周邊五百公尺內不得有住家,但是小琉球長不過四公里、寬不過二公里,請問要到哪裡去找一處遠離人煙的地點建墓園?」蔡家強感嘆,許多法規都沒有考慮到離島的特殊情況,難怪琉球人有被遺棄的感覺。
期盼遊憩好風光
週休二日實施後,政府標榜要將小琉球發展為「休習島」、「長壽鄉」,鄉民們則希望引進觀光賭場,提振景氣。而以觀光資源來說,小琉球全是珊瑚礁構成的特殊景觀,湛藍深邃的海域,星砂遍布、珊瑚化石點綴其間的美麗海灘,在在都是吸引遊客的好賣點,的確有先天上的優勢。
但要靠生態及美景吸引遊客,首先要有完整的研究、其次要能善加保存。可惜早在過去環保意識薄弱的半世紀裡,許多破壞都已造成,現在已無可彌補。譬如「開港」就是生態的最大殺手,往往為了停靠幾艘竹筏,輕易毀棄了一整片珊瑚礁海岸;過度採擷海底珊瑚、捕捉熱帶魚,也使得熱門觀光項目「海底玻璃船」常常面臨水底混濁、無魚可賞的窘境。
「保育工作難度很高,譬如珊瑚『白化』現象的預防和遏止,光憑我們鄉公所實在做不到,」蔡家強表示。去年五月,小琉球正式劃入「大鵬灣國家風景區」,希望借助國家之力來建設。目前已經規劃了二十七個項目,包括環島植栽、自行車專用道等,預計耗資三億二千萬元,希望能打造「綠色琉球」,展現「海角一樂園」的迷人風采。
從漁村走向觀光休習島,傳統的淳靜已逐日消失,而轉型路途還很漫長,讓這顆海上明珠綻放光芒,是國人的共同期盼吧。
琉球鄉小檔案
小琉球位於屏東東港西南方,屬屏東縣三十三個鄉鎮市之一,面積六•八平方公里,人口一萬三千人,素有「海上樂園」之稱。
小琉球為珊瑚礁島,島上沒有河流,農耕不易,居民多以捕魚維生。近幾年沿岸的箱網養殖為小琉球打開知名度,去年納入大鵬灣國家風景區後,規劃更上軌道。著名景點包括烏鬼洞、美人洞、厚石奇岩、威尼斯海灘等。從東港碼頭搭乘交通船,約二十分鐘可以抵達。
(資料提供:琉球鄉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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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船開通、有了良性競爭後,從小琉球往返東港的交通大開,連帶著大幅促進地方的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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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的守護神──花瓶石,是一座高達九公尺的珊瑚石灰岩,奇花異草叢生在堅硬的岩頂間,旁邊還伏有一座石龜,妙趣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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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琉球環島公路通達四方,不過島上汽車罕見,居民習慣以摩托車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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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年在海上討生活,亟需神明庇佑,使得小琉球島上廟宇遍佈,奉祀觀音菩薩的碧雲寺,是當地最大的廟宇,香火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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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潛、衝浪,小琉球的清澈海域極具休閒、觀光潛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