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自己的第一步,恢復族名
高中3年加上台北藝術大學的4年,布拉瑞揚都在否定血液中的自己。直到1995年畢業前夕,布拉瑞揚應恩師羅曼菲要求編舞。為了繳出真誠的舞作,逃避自我許久的布拉瑞揚,還是回到了這道「我是誰?」的習題前。他決定恢復族名作為尋根的第一步,「英俊又聰明」的郭俊明,變成了排灣族語意謂「快樂的勇士」的「布拉瑞揚.帕格勒法」。
名字找回來了,但內在呢?彷彿只是披上原住民的外殼,早早遠離部落生活的布拉瑞揚,所有創作、表演的骨幹,依舊是源自西方舞蹈。談起西方舞蹈,他駕輕就熟,但一說起家鄉的傳統,「我是空的,什麼都不懂。」
年輕的布拉瑞揚忙著證明自己,完成舞者夢想,關於更深刻的身分追尋,只能暫時擱下。他成了雲門舞集舞者、為雲門2編舞,兩度獲美國瑪莎‧葛蘭姆舞團邀請編舞,隨著一齣齣舞作站上國家舞台,走向國際。然而,光環加身的他,卻在2010年底的跨年夜,迎來了徬徨。
等待新年的歡欣氣氛,他和學生到學校附近山上,遠眺101大樓準備倒數迎新年。一片燦爛煙火下,面對來年的空白計畫,平日被國內外邀演活動填滿的布拉瑞揚不禁迷惘,心裡有一股聲音告訴他,或許這正是回到久違家鄉的時刻。
「然而,彷彿是祖靈在提醒,我還沒準備好。」原本空白的年度計畫,馬上被忙碌的工作填滿,先是3月應美國瑪莎‧葛萊姆舞團邀約編舞、7月赴美國舞蹈節表演、接下國內舞團原舞者《迴夢》編舞工作、年底帶著北藝大學生前往北京、紐約表演……,即使馬不停蹄地奔波,但返鄉的想法已經萌芽。
2011年,他獲邀到紐約林肯中心編舞。謝幕時,觀眾熱情的掌聲久久不斷,此刻的他卻想起台灣的家人,「若此刻站在身旁的是家鄉的族人,該有多好。」聚光燈下的他,更確立了回家的念頭。
20年前改回族名後,不少人以為布拉瑞揚會有多一點關於原住民的創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是不做,是做不來。」即使他曾編出《UMA》、《祖靈紋祭》等作品,但對布拉瑞揚來說,都仍未精確掌握到原住民文化的精髓。多年來的城市生活,布拉瑞揚周圍沒有原住民朋友,「身上沒有任何原住民的養分可以創作,其實很悲哀。」
直到2010年接觸致力延續原住民傳統文化的原舞者舞團,並在2011、2013年相繼創作舞碼《迴夢》、《Pu’ing.找路》,才讓他離家鄉又近了一些。
為了詮釋這齣以泰雅族少女「莎韻」傳說故事為背景的舞作,十多位阿美族、泰雅族素人舞者,除了前往故事發生地南澳進行田野調查外,也嘗試找回族裡的傳統。看著團員尋根找路,布拉瑞揚不禁也問起自己,「那我呢?」
天天和舞者朝夕相處,更喚醒他遺忘許久的部落記憶。不同於在台北排舞結束後,大家各自散去的模式,《Pu’ing.找路》的舞者常常在結束了一天的排演後,繼續又唱又跳直到半夜,彷彿重回孩提時候在部落的生活。
舞團辦公室一隅,布拉瑞揚特地放上已逝恩師羅曼菲照片,要她看著自己一點一滴的努力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