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裡逃生
誰知他自己也在登頂後經歷了死神的召喚。
「我靜靜躺在那裡,等待死神降臨,」高銘和在1997年出版的聖母峰登頂記《九死一生》中描述那最長的一夜:從頂峰下撤後4 小時,暴風雪愈來愈大,早已遮蓋了回到第四營的路,而其他隊伍的山友也因分批下撤而四散失聯。當在黑暗中,腳程較快的2位雪巴自顧自找路逃生竟未回頭後,他的頭燈沒電了,若冒險找路,極可能失足落崖,只好就地遮避,但卻完全找不到大岩石或雪洞可以蔽風。
此時,距出發攻頂已將近20小時,衣服拉鍊結冰、手也僵直麻木,無線電對講機因溫度太低無法通訊、打火機因風太大也點不著。暴風雪無孔不入,為了怕一睡就失溫而死,他起先不斷對自己大喊「高銘和不要睡」,然後側身躺下、減少臉部和風雪的接觸。由於順著斜坡、側著身體躺著會隱隱下滑,必須不斷翻來翻去,以維持平衡不滑落。
氣力用盡、百般無奈下,想到如果就這樣死了,二個小孩該怎麼辦?《中國百岳》無疾而終,又怎麼向慨然相挺的錦繡文化許老闆交代?他問自己:什麼因素會讓他命喪於此?一是缺氧,二是凍死。他便拚命將鼻孔的結冰清除,然後使盡全力吸氣呼氣,手不停拍打大腿,腳則不斷蹬上蹬下,持續半小時後竟然感到溫暖些;他就放緩速度繼續不斷地深呼吸、踢打了一夜,一直撐到天亮才矇矓睡去。
第二天風雪漸緩後,一位名叫丹增的隨隊雪巴前來營救。由於他雙腳麻木,丹增在他身上綁上繩子,連扶帶拖,在碎石雪坡上跌跌撞撞地總算把他帶回第四營;隔天幾位雪巴再護送他一路下撤,地形艱險處就輪流揹著或拖著他走,直到接近基地營的冰瀑區上方,才被冒險降落的直升機接走。
事後,當他知道這次大山難造成多位世界一流好手遇難,甚至美國隊的領隊、外號「救難先生」的史考特•費雪竟就陳屍在他附近時,很難理解自己何以能死裡逃生?
「大概是我抱著菜鳥心態登頂,處處保守。登頂前多穿了兩層衣服,尤其最外那件更是絕頂耐寒。」高銘和想到的另一理由是,在登聖母峰前,他因拍攝《中國百岳》,辭掉土木工程師的工作,兩年來幾乎都待在高度四、五千公尺的西藏,體質或許已像半個雪巴人,既耐寒又耐缺氧吧!最後,出發前活佛的加持灌頂,或許也是一因。
攀登聖母峰必須從海拔5,340公尺的基地營,經過4個營地而達頂峰。圖為1996年台灣遠征隊在攻頂之前往返於基地營與第二營間,以做「高度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