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台灣藝術團體頻頻登上西方舞台,如優劇場赴威尼斯參加世界面具節,雲門舞集則以「九歌」參加紐約的「下一波藝術節」,受到不少矚目。而另一個國際知名的法國「亞維儂藝術節」也在最近決定於一九九八年製作台灣節。「文化輸出」究竟該呈現怎樣的自我風貌?出外表演的意義又在哪裡?「這次邀請達爾西先生來台參加文建會會慶,並藉此向他介紹台灣的表演環境,我們並沒有給他壓力,或要他來肯定,」文建會主委鄭淑敏表示,不過達爾西的反應很正面,並且決定製作台灣藝術節。鄭主委由此認為文建會在培植台灣的國際表演團隊之餘,邀請外國的藝術總監來台考察,也是可行的推介之路。
東方情調吸引來客?
藝文界對於這次文建會的安排,一般都表示肯定。雲門舞集藝術總監林懷民不覺得文建會特別為一個外國藝術節的執行長安排節目,是「媚外」之舉。「如果文建會不做,還會有別的經紀公司到國外推介台灣的表演團體嗎?」他表示,只是因為訪客的時間有限,因此該如何編輯節目,讓來客對台灣表演藝術的發展有清楚的概念,就要多費心思了。
在達爾西訪華期間,剛好有一連串的表演接連登場,如戶外演出的「奧瑞斯提亞」、歌仔戲「雙槍陸文龍」、京劇「十五貫」等。此外,文建會還安排他看了一些舞蹈表演,並到優劇場、雲門舞集、復興劇校,及宜蘭縣立文化中心參觀。
「舞蹈空間」舞團團長平珩覺得,文建會安排的節目,在某種程度上都具有「東方情調」,不知是否這類節目特別容易受到青睞,還是台灣表演藝術發展仍以傳統內涵為主軸?
對於後者,我們可以自問:到底以西方手法為媒介,能不能走出自己的特色?如何面對「現代」與「傳統」的情結?或者說,「傳統」與「現代」究竟是否需要有二分的「情結」?「現代」與「西化」間的關係又如何?而得到外人的肯定,是不是我們最終的目標?
至於「東方情調」一說,也許外人總有一些對東方的「刻板印象」。不論如何,達爾西的確提及,台灣的表演風氣很蓬勃,但他會選擇保有自己藝術特色、富有傳統文化風貌的節目。
在國外得知音
就幾次中法交流來看,法國人的確頗為中國的傳統戲曲著迷。文建會曾在八十三年安排明華園的歌仔戲及高蕙蘭的崑曲赴法,李寶春的京劇則到歐陸五國巡迴演出,都受到熱烈歡迎。幾年前蔡小月的南管更是風靡巴黎聽眾,大家從晚上一直聽到天亮,欲罷不能,後來還錄製雷射唱片。這讓中法兩方都有些感嘆:在自家式微的藝術,卻常在國外得到知音。
李寶春在法國演出時,感受到當地的觀眾不只愛看熱鬧的猴戲「大鬧天宮」,也能欣賞「野豬林」中林沖悲憤含冤的心情深度。他說達爾西曾向他提及中法演員合演西遊記的可能性。若依照亞維儂藝術節的前例,如去年的日本能劇及布魯克的「摩訶婆羅多」,這齣京戲也有可能在戶外連演八、九個小時。
李寶春覺得這個構想很有挑戰性,一來西遊記本來就有許多「折子戲」,如「十八羅漢鬥悟空」等,要做串連應該不是太難;他在今年赴法演出時,也曾開班教法國演員京劇的身段及唱腔,發現他們頗有興趣,悟性也不錯。不過這還只是初步的構想,需要長期的討論及醞釀才會定案。
超越文化的隔閡
「從十九世紀的日本風以來,法國人幾乎天生迷日本。但他們也喜歡中國文化,如果讓他們在京劇中看到以前沒有看過的東西,那就是文化交流的意義,」曾在巴黎專攻戲劇,現任教清華大學外語系的楊莉莉說。
文化交流的本意是互相認識,然而彼此能否能超越語言文化背景的隔閡互相欣賞?
楊莉莉認為這取決於表演節目的水準和企圖,在某一個層次上,表演形式可以超越語言隔閡,傳達人類的共同經驗。譬如她雖然聽不懂德語,卻曾被一齣德國戲劇深深打動;她也覺得日本能劇的安靜深沈,以及歌舞伎熱鬧的看頭,非常吸引人。
平珩則認為,台灣的作品出洋,有時會因文化隔閡,甚至「不符合外人眼中的東方印象」,而不被接受或了解。「但是只要表演者有自信,勇於呈現自己的想法,幾次接觸下來,自然能打開彼此的視野,」她說。
在本國生根
台灣表演團體最近頻頻受邀出國演出,除了實力受到肯定,也有人認為這是基於以前很少在西方表演場合亮相的新鮮感,以及台灣經濟上的雄厚實力。
無論如何,在整個世界文化交流頻繁的大環境下,台灣整體的表演藝術要推展到國際,還有待政府單位和表演團體建立良好的文化輸出模式;也可以借鏡他國經驗,主動舉辦有特色的國際藝術節。
在這一片出國熱之中,也許我們更應該回看自身。楊莉莉認為,去亞維儂表演固然很好,但更重要的是「要看表演團體在台灣做得如何?是否能在本國生根?」或許,在累積更豐富的交流經驗後,我們的表演界將更成熟自信,也能引發本地觀眾更高的興趣,這才是文化輸出的真正收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