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平地的杜鵑花叢,隨著台灣短暫的春天逐日在街頭、公園裡凋零,一年一度的陽明山花季也劃下休止符;台灣野地裡,杜鵑的生命力,或才在花稍透露春的信息、或仍強烈展現著野性的生命力。
五、六月的雲海之上,杜鵑花開得夠吵鬧——足跡踏遍台灣野地的植物學者陳玉峰如此寫道。
寶島雖小,地形的大幅度差異,讓春神的蓮步由台灣野地往陡峭的山峰上挪動,由二月早暖的恆春,到六月的雪線之上,春天在山巔上遲疑不去,各大高山絕嶺,到了五、六月,杜鵑花才開得最是令人驚豔。
海拔越高,生存條件越惡劣,保護層越少,但強烈的紫外線,卻加深了花的容顏,絕沒有定居都市杜鵑的蒼白。登山客走在杜鵑花浪之中的經驗是,「滿山滿谷盛放的花叢,常逼得人視野無所遁逃」。
為了一夕絢爛,前一年十一、二月,杜鵑花苞已發育完成,一切就緒,就等來年天氣回暖,冬雪化成冰清晶瑩的水珠滑落,花苞蓄積的無窮爆發力,就在一個春日,全體爆炸開來,而後,沿著山脈由下而上,一波波引燃。
野地杜鵑由台灣大自然一手調教而出。隨著孕育花朵生命的土質、水分、坡度、陽光強度的差異,各種生命展露出自己與眾不同的求生技藝。終年強風不斷的棱線上,高山杜鵑就匍伏岩壁間,葉片越長越厚實,以保存水分,減少熱量蒸散。
不同的求生本能,造就了基因不同的十四種台灣野生杜鵑。金毛杜鵑、南澳杜鵑、西施花(阿里山杜鵑)一路由平野開放至一、二千公尺後,停下腳步,舞台留給生長可達三千多公尺的南湖杜鵑、玉山杜鵑、紅毛杜鵑。
特殊的環境,也讓花兒只在固定領域展現生機,烏來杜鵑只依戀於北勢溪兩岸;南湖杜鵑只集中南湖山區,但也成就了只見於台灣的十種特有杜鵑。
只不過,分佈於高山的特有杜鵑猶能旺盛展顏,領域較低的卻逐日成為開發的陪葬品。在林試所研究人員呂勝由對台灣野生杜鵑的最新分類表上,特別對烏來杜鵑寫下這樣的文字:「台灣特產種。從前分佈於北勢溪乾溝、鸕鶿潭一帶,民國七十三年翡翠水庫竣工後,其生育地可能已全遭淹沒,希望在上游地區能夠發現其殘株,以便進行復育計畫。」
人工栽培的杜鵑也逐漸走入自然,往高山上爬升。混種的日本平戶杜鵑,佔領了陽明山;春天的烏來,山路夾道旁是來自溫室的人工育種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