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米酒中毒事件發生後,許多人才驚覺到WTO已經直接衝擊到個人生活。事實上,奠基在爭逐市場、累積資本的全球化與WTO,伴隨著各種科技產業的分工發展,已經讓已開發國家中來不及轉型、不具備全球化優勢的人們,被排除在全球市場之外;而在第三世界國家,雖然填補了便宜勞力,卻有更龐大的邊緣族群,無力跳入全球化浪潮中,成為最底層階級。
雖然,飢餓是老問題,但全球一半人口在一天不到一美元情況下生活的事實,不會因為全球化而解決,反之將更為惡化。在全球化與WTO旗號之下,現代國家之間的不公平,以更系統化的方式進行著。
在一國之內,這種不平衡更隨著經濟的衰退快速展開,拉大著貧富差距。我們可以看到,在寒流過境的跨年期間,龍山寺周遭有遊民被凍死;當晚,時尚名媛跨年狂歡、名牌混搭的新聞,佔據了隔日報紙重要版面。路有凍死骨,但在全球性經濟思維下,消費至上、市場第一,朱門酒肉臭才是媒體熱中的話題。
中壯族失業率攀升、遊民增加、吃不起營養午餐的孩子比比皆是,全球化之下,大環境不景氣、投資遞減、兩岸政策不明,都是這一波蕭條的原因。針對此,政府已大力祭出各種救濟方案;拚經濟,也已然成為中央、地方與民間社會努力的唯一目標。
問題是,貧富差距、經濟衰退雖讓人憂心,當拚經濟成為最高價值,社會還是需要步步為營。
榮景時期,人們滔滔不絕談的是經濟成長率、房價、股票指數;景氣衰退,招商、刺激買氣、促進投資,成為人們口沫橫飛議論的主題。不論榮枯,在全球競爭這一無法回頭的路上,今天人們關心的都是:更高的經濟成長率、更飽滿的荷包、更高昂的買氣、更寬裕的消費。
但台灣人真的窮了嗎?與九○年代初的股市萬點、泡沫經濟、房價飆到上班族賺一輩子都買不起的天價相較,許多人是窮了,但更多人的貧窮感可能只是無法「過度消費」的代名詞,是廣告強力放送刺激下,買不起消費品的空虛,因此,除了窮人與弱勢族群,「當『足夠』的意義失落時,即使最富有的人,也不再知道滿足的意義,」英國作家Jeremy Seabrook指出,全球性經濟帶來的是人類無法再為「足夠」下定義。
至於一個人的實際需要是多少呢?經濟學家曾對「實質必要」做過定義:差不多就是《魯賓遜漂流記》裡主角消費的那些物件。當然,社會進入組織化分工,食衣住行的來源過程繁複,每一環節都加入大量人力、機器、智慧,價格因此昂貴,連精神生活都需要大量金錢堆砌,沒有錢真是辦不了事。
追逐「更多,還要更多」,已成地球人類心中的鐵律,在阻止經濟衰退這一正大光明的理由之下,大家更可以不擇手段拚經濟,至於經濟指數背後的文化與心理變遷、人際與親子關係、孩子的苦惱等等,我們卻讀不出其中真章。只見,為了拚經濟,地方縣市可以通過賭博法、商家可以出售「新春如意,逢賭必贏」的春聯。
不擇手段的拚經濟、促進景氣,讓我們失去了判斷力;為了快速解決「溫飽」,我們不思考較困難的重新分配與增加現有土地使用效益,卻大剌剌釋出公有土地、發展生態觀光;但釋放與開墾已經為數不多的自然土地,缺乏配套機制,在自由經濟體制中,恐怕只能使少數人獲得穩定工作,卻讓多數利益落入財團手裡,甚或落得自然與錢財兩空。我們重複著暴發戶時期的土地操作問題。
正因為只著眼於經濟,一方面叫窮之聲四起,一方面卻發現過度開發資源,造成生產過剩,通貨緊縮之下,五十元店、名牌存貨出清專店紛紛出籠,促銷各種買回去不過是多餘的物品。
拚經濟,不管成果如何,還是得對拚經濟的手段與「要拚到什麼程度?」有點思考,是以回到股市上萬點、房價比天高、科技新貴上百萬裝潢的廁所為目標?或讓退休族、菜籃族重拾十年前上午跑股市、下午逛街血拚,對家裡不聞不問的日子?
不過幾年前,清貧生活、儉樸生活、簡單生活、綠色生活的相關書籍,還在書市上充斥,難道,這不是永恆的價值?只是富裕年代人們生活上與閒談間的裝飾點綴?
就在這一波不景氣中,除了不得不隨著全球拚經濟的思維起舞,也讓我們能關注底層人的苦惱,與思考一下人類需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