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參加北市建國中學的高一親師會,本以為孩子大了,放手的父母會多一點,沒想到匆匆趕到教室時,46個座位已經坐滿了家長,幾乎一個不少。
接下來兩小時中,家長不斷地問,作業怎麼這麼少?孩子怎麼都在玩?考試範圍有哪些?如何準備?如何評分?各科老師在耐著性子講解之餘,也不斷暗示著「不必太在乎這些啦。」終於有一位家長忍不住說,「老師,我知道不要太在乎這些,但如果我們不在乎的話,今天也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這話引來大家的會心微笑。沒錯,在台灣,與其說是孩子優秀考上好學校,不如說是父母努力把孩子「推」進好學校,孩子只是溫馴的跟隨者。這和芬蘭學校禁用由上而下的「教育」兩字,改以孩子為主體的「學習」為一切教學設計的出發點,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哲學。
不過令人震驚的話還在後面。
「我知道每位家長都很關心孩子的成績,我也知道每位孩子以前都是班上第一名,甚至是全校第一名,但到了這裡,這個標準一定要放掉。尤其是第一次段考後,很多孩子會沒辦法接受自己的排名,會有很大的失落感,甚至會去鑽牛角尖,父母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
多年前,我曾採訪過當時以體制內校長身份而力倡教改、主張落實「高中社區化」的周麗玉教授。她表示,台灣的好學校,多半不是老師好,而是招進來的學生好。而既然把全國排名前1%的學生齊聚一堂,照說3年後,每一位孩子都應該進入台大,可惜沒有。
所以說,台灣的好學校多半來自好學生;好學生多半又靠著好家長。但家長不可能盯著孩子一輩子,孩子若沒有自發的動力和熱情(這種熱情恐怕是出自天性而非培養可得?),終也會在學習路上怠惰、厭倦下來,最後就像龜兔賽跑中的兔子,過早的耗光了體力和意志力,只願意漫步梭巡了。
用這種角度看本期光華的封面主題「繁星計劃」,設想,若一位窮困偏鄉的孩子,沒有父母老師的督促,也缺乏同儕激勵,竟能在大家都不看好的環境中,維持在同齡年層的前端程度,這樣的孩子當然值得社會特別的珍視與栽培。可惜現有的繁星制度似乎是「瘦馬(千里馬)不肥肥到豬」;至於改革版的「南星」能不能讓偏鄉弱勢孩子真正受惠?還需要社會的加油打氣。
當然,最好是把「繁星」的年齡層再降低,偏鄉固然難有明星學校,但「學校不轉老師轉」,若能提供足夠的誘因,鼓勵各級明星學校老師輪調到偏鄉,去接觸不同的孩子,也考驗自己的教學本領;再不然,讓偏鄉國、中小學的優秀學生提早進入好一點的國、高中,可以讓這些繁星早一點接觸陽光,反射出屬於他們應有的光芒。
這期光華的許多專題都圍繞者「如何培養人才」──希望能再專精、容許更早「棄學就棋」的台灣職業圍棋界;希望能更廣博、人文基底更厚實的東海建築;「另類牧師」黃天人結合「在家自學」與「異國志工」的奇特教學法……。細看會發現,各領域培養人才的觀點和作法,有相似也有矛盾。關於教,關於學,仍然像謎一樣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