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不曾被愛,當懂得那份辛酸,那麼就嘗試著去愛那些不曾被愛而無限辛酸的人。如果我們一直被愛,當了解那份美好,那麼就把所承受的愛分點給別人。」
這是一位寄養媽媽念茲在茲、身體力行的一句話。只是,愛曾經受過傷害的孩子並不容易,除了愛心,還要有耐心、方法。
受虐兒的安置方式,首先是交由社會局委託的民間福利機構代為安排家庭寄養;若無法安排寄養,則退而求其次,安置在社會局委託的公、私立機構。
然而,無論是家庭寄養或機構安置,都有其問題與侷限。
何處是兒家?機構安置的缺點,在於團體、規律式的生活,缺乏家庭溫暖,對身心受創的孩子來說,更是難以適應。
「家庭式的照顧才是最好的,機構設備再好,孩子還是沒有父母親,」身為寄養機構的負責人,郭光輝一語道出機構安置無法突破的侷限。
台灣世界展望會受台北市社會局委託做寄養業務已有七年多,展望會目前有七怳郎麇H養童,分別住在六怳限荇a庭裡。
世界展望會寄養組主任蘇麗華指出,擔任寄養家庭有些必備的條件:結婚滿兩年、寄養父母之一方年齡要在三怞雂迫怳風雀﹛B具國中以上教育程度、家庭成員共同願意接受寄養者、家庭成員無傳染性疾病、有固定收入、住所安全整潔等等。
寄養父母難為
除了上述資格外,寄養父母還必須接受「職前訓練」和「在職訓練」。蘇麗華指出,職前訓練是由展望會社工員講授,以及資深寄養家庭經驗分享、問題討論的方式進行;在職訓練則是以講座和成長團體的方式進行。職前訓練每個寄養父母都要參加,在職訓練則自由參與。
雖然寄養父母都經過基本的訓練,明白受虐的孩子和一般的孩子不同,但正如一位寄養媽媽所言:「如不曾走過,就不知箇中煎熬與滋味……」,對多數寄養父母而言,這條路沒有想像中好走。
自己開立托兒所、擔任幼教工作二、三十年的張爾廉夫婦,自認為對學齡前的幼童應有把握,但實際擔任寄養父母後,發現想像和實際有很大的差距,「這樣的孩子和一般孩子真的很不一樣,」張爾廉說,第一個兩歲九個月大的寄養兒來時出現嚴重的退化現象,大、小便完全無法控制。
張爾廉說,過程中的挫折不斷,讓他們幾度想要放棄,「孩子為什麼哭、為什麼發脾氣,我們都無從瞭解,不知如何應付,」張媽媽說著說著紅了眼眶。
另一位寄養媽媽李玉雲談起先後被五、六個寄養家庭「退回」展望會的小力:小力有暴力傾向、出口成「髒」,「小力來三天,我們一家三口都被他打過了。」
五歲半的小力心中充滿不安全感,他曾擔憂地問李玉雲:「媽媽,我是不是很壞?大家都不要我!」「妳不要送我走,我要在妳家住好久、好久……」
小力的流轉經驗並非特例,根據台大社會系副教授余漢儀的調查,寄養家庭中有三成以上曾提早結束寄養提供。而這種一再被大人拒絕的經驗,對原已受傷的受虐兒而言,無異是在傷口上灑鹽。
療傷止痛
寄養家庭的接納與愛,讓在原生家庭受虐的孩子,有機會體會一般家庭的溫暖,然而,過去受虐經驗所造成的心理傷害,還需要專業的輔導和協助。
兒童諮商輔導老師黃素娟指出,受虐兒因原生家庭經驗,常有些偏差行為和適應上的困難,即使被安置到寄養家庭,孩子的心理問題依然存在。
民國八怳誚~,市立療養院兒童精神科應需求為受虐兒開了一個特別門診,至今治療個案已達一百五怳H。
市立療養院兒童精神科主任林亮吟指出,一般而言,有受虐經驗的孩子,表現出來的問題有:退縮、攻擊、疏離、不合作、衝動控制能力差、人際關係有困難……等等。
其中受性虐待的孩子傷害特別深,勵馨基金會執行長紀惠容指出,童年的性創傷經驗,會使他們日後與異性的互動產生障礙;被背叛的感覺會導致孩子產生憤怒、反社會人格;身體防線被破壞、被羞辱的感覺,導致孩子否定自己;無力感,讓孩子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能做、沒有自信。
對不太會用語言表達的幼童而言,遊戲治療是一種最常使用的心理治療方式,透過一次次的遊戲、角色扮演,讓孩子在玩當中「看到」、「做到」、「經驗到」,重新看待自我、重建人格。
「我要妳吃到飽」
一個曾經受母親虐待的小女孩,在一次遊戲治療中就扮演起母親的角色,輔導老師黃素娟扮演女兒。「遊戲中她要求我要聽從、不能反抗,並用棍子用力的敲打我(替代品),」黃素娟指出,過往母親對待她的方式,在遊戲中自然表達出來。
一個曾經被遺棄、有挨餓經驗的小女孩,遊戲中煮了好多好多食物給老師,「我要妳吃到飽!」小女孩說。
一個男孩走進遊戲治療室,一定要先畫一張圖,畫中時有閃電、時有壞人,畫完送給老師,不願意帶回去。
「孩子越小彈性越大,」林亮吟指出,受虐兒的心理輔導與疾病治療相同,越早發現越好治療,若延宕到青少年階段,恐怕就很難改變了。
值得注意的是,兒童時期的心理傷害,若沒有及時處理,不僅孩子的一生受其影響,甚至會禍延下一代。
林亮吟指出,如果沒有好好的輔導,受虐兒長大後可能是精神疾病的高危險群。此外,國外研究也顯示,相當高比例的受虐孩童後來成為施虐的父母。
不適任的父母對孩子造成的傷害,事後要花更多的時間和心力來修補;兒保工作不彰,整個社會所要付出的成本、代價,恐怕更是難以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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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虐的孩子或許無法說出心中的驚恐與傷痛,但在繪畫、遊戲中卻能自然表現出來,因此成為治療的重點之一。(張良綱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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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爾廉、周月華夫婦擔任寄養父母已四年多了,一路上苦樂參半、邊做邊學,夫妻倆彼此打氣。(張良綱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