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業父母vs.服務業父母
夾處在上個世代與下個世代之間,形容猶如在五里雲霧中摸索的黃哲斌,希望為5年級世代的父親們摸索出屬於自己的形象。
他表示,傳統父親「強大偉岸」的印象在「爸爸出海捕魚去,為什麼還不回家?」、「媽媽早起忙打掃,爸爸早起看書報」的字句裡,顯得清晰明確。隨著時代演變,父親的角色正在改變,等到自己當了父親,「中生代的父親該是什麼模樣?」連黃哲斌也好奇。
於是,他重操記者本業,在周遭年紀相仿、同世代的好友:作家駱以軍、水牛書店店長羅文嘉與經營「小茉莉親子共讀」社群的朋友顏銘新身上,爬梳5年級爸爸的集體形象。
去年,出版著作《小兒子》,生動記錄與兒子嬉笑怒罵的駱以軍在書中形容,上一代的父母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孩子,於是立下家規作為一種結界、規訓與恐嚇,一旦孩子走出「框框」越界,就可能換來挨打。黃哲斌表示,上一代父母慣用的權威教育,實在是因為忙於謀生養家,無暇陪伴小孩下的結果。「因為沒時間陪伴,所以不懂得相處。」黃哲斌說。
因此,上一代的父母與孩子總是羞於啟齒情感,遑論身體擁抱。像是駱以軍和父親少有的身體接觸,多數是調皮搗蛋挨打留下的記憶;接下來,則是父親中風衰老躺在病床,為他擦拭身體的時刻;而袁櫻珊即使和父親感情和睦,卻直到長大後一次出遊,因為登高害怕不禁環抱父親,才留下溫暖的回憶。
但新世代的父親,不再一樣。因為子女教育由上海舉家返台、熱愛兒童繪本的顏銘新,為了滿足女兒的牙醫遊戲,可以坐在椅子上一個小時動也不動;總以媒體人形象出現的黃哲斌,在孩子面前常不計形象扮起各式角色,玩得比他們還瘋。以行動和言語表達情感、總是打打鬧鬧、以遊戲代替懲罰、肉麻兮兮地又親又抱,成為幾位父親陪伴孩子成長的共同經驗。「內在的意義是,我們這一代父親不再像傳統上一代猶如製造業的教養方式,而是客戶導向優先、滿足孩子需求的服務業教養。」他說。
黃哲斌表示,上一代的父母總是習慣鑄刻模型,再把孩子套進理想中的框架。像是兒時擅長讀書的自己就被放入「醫生」一欄,而喜歡動手作的弟弟,則被父母歸入「工程師」的職業選項。新一代的父母,不再替孩子選擇未來,而是鼓勵他們作想作的事。
向來由女性擔綱發聲的家庭教養,多了些爸爸的身影。對黃哲斌而言,這無疑是時代氛圍的正面轉向。他表示,上一代「男主外、女主內」的刻板印象,讓男性必須扛起養家的重責,家務工作則落在太太身上。像是自己離開工作、回到家庭照顧孩子的決定,在當年都可能蒙受他人的異樣眼光。
隨著一、二十年來台灣物質條件的改善,加上雙薪家庭的比率增加,社會逐漸容許接納父親的角色改變。「如此的轉變不用讓父母都在外奔波,容許男女、家務工作有互換的機會。倘若兩性平權是一項文明指標,這是件好事。」黃哲斌說。
穿透子女教養與過往的家庭記憶,黃哲斌坦言參照的對象是掌握家中大權的母親。在家中存在感稀薄的父親,以及他突然的不告而別,讓黃哲斌特別珍惜扮演父親角色的時光。「父母親是有保存期限的。」黃哲斌說。
年過半百的黃哲斌,自承教育沒有方法論,無意給予其他父母指導棋。透過這本書的書寫,像是整理了自己半世紀來的過往,也留下了屬於母親的片段,「若能讓讀者想起生命中的某個人,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