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何思凡還是美國賓州林肯大學中文系一年級學生,曾來台學中文,當時他走在台北街頭,常有人問他願不願意教英文?雖然從沒教過英文,但當時台灣的美語補習班開始蓬勃發展,想找教英文的工作非常容易,於是他進入何嘉仁文教機構教了一陣子。大學畢業後,又回台灣教英文,從此落地生根。
身為台灣人眼中的「外籍英語教師」,也在台灣待了十多年,但何思凡說,「不要對外籍英語老師期望太高。」除非像他一樣娶了台灣太太、已在台灣生根,否則外籍老師想長留此地很難,更難談全心投入英語教學工作了。而像何思凡這樣的外國人也是屈指可數,以何嘉仁美語全台的五百名外籍老師來說,能待到三年以上的外師約為十分之一。
從事兒童美語工作近十年,曾任教台北科見美語、四年前回到屏東開設補習班,目前是屏東東隆國小實習老師的賴承誠指出,外籍教師流動性大,兩年內,他的補習班陸續走了四位外籍老師,除非是和本地人結婚,否則外籍教師很難待超過三個月。
進行本土化工程
「外師能在台灣待上一年很不容易,待兩年以上就是寶,」何嘉仁文教機構新莊三重區區域經理陳文龍說,所有外語補習班都得面對外師來來去去的問題。
一般而言,補習班招募外師的管道大同小異,不外在美加英當地由專人負責,或者委託當地大學代尋適合師資。而曾經在台灣美語補習班教過英文的人,日後回國也會變成補習班的「特派員」,幫忙物色師資。進入網路時代後,各補習班會架設自己的網站,透過無遠弗屆的網路聘募老師。
但多數外國人不是下了飛機就能上陣教英文,以何嘉仁來說,會對新老師進行兩週到一個月的訓練,包括試教、介紹台灣文化、學習簡單的中文,幫他們租房子、買家具等,降低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全感。
除了流動性高,由於語言、文化的不同,外師常無法獨立上課,需要助教在旁維持秩序或解釋難懂的詞彙。
旗下有幼稚園與兒童美語班的吉的堡教育機構外事部顧問范玉璋說,英語教學很專業,就像台灣人不是到了國外就能教中文一樣,沒有教過英語的外國人,多半只能教比較輕鬆、簡單的初級課程。范玉璋認為,外師也不應該只是教發音,因此吉的堡會善用外師與中師各自的優勢,以達到相輔相成的效果。比如新進的外師只負責聽說課程,等經驗豐富後,再擔任讀寫課程,如此學生的英語能力才能深化。
瞭解文化差異
雖說上軌道的補習班會對外師進行「職前訓練」,但外師配合度不高的問題依然存在。
賴承誠指出,大部分外籍教師都不備課,只等中師告知上課內容,外師能夠準時出現就謝天謝地了。以他的家教班為例,曾經有一位南非籍老師領了第一個月的薪水後,就要求調課,以配合他的時間。在備課一事上,大型補習班比較會嚴格要求,以維持教學聲譽。
以目前國內小學對外師的需求程度來說,偏遠地區小學很需要外師,但當地人較不知如何與他們共事。
范玉璋指出,一個補習班若只有一名外師,很容易流失,不論這位外師對台灣文化有多認同,都會覺得孤單,因為少有人可以跟他對話,聊聊文化差異、抒發心情。而除了個人生活的調適,譬如補習班舉行課程討論會,中師也不習慣全程用英文討論;其他如教學成果發表會時,大家如火如荼的忙著,外師常不知狀況,缺乏參與感,難以投入。
雖然外師流動性高最讓家長詬病,但與外師共事多年的陳文龍、范玉璋都一致表示,台灣家長在選擇外師上的觀念偏差和迷思,也讓補習班傷透腦筋。
「家長非常以貌取人,」陳文龍說,外師包括國籍、膚色、長相都會被挑剔。他舉例說,三年前何嘉仁曾聘僱一名金髮碧眼、頗像美國巨星布萊德彼特的美國老師,這位帥哥級老師立刻成了補習班的活廣告,連行政人員的工作情緒都受影響。更離譜的是,他們也遇過家長覺得老師滿臉青春痘、長相欠佳就要求退費的例子。「台灣學英文的熱度夠,但很淺碟,以為年輕、長得帥的老師就會教,覺得跟老頭子學英文沒有樂趣。」
賴承誠指出,他的家教班中曾經有一位英國籍的黑人女老師,這位老師還理了個接近光頭的髮型。當初晉用這位老師時,他一度猶豫,因為在鄉下要看到外國人已經不容易了,更何況是位光頭的黑人女老師,還好家長支持,這名老師也以她活力十足的教學方式,贏得信任。
「有些幼稚園小朋友乍看到黑人老師,會害怕得當場哭出來,除了適時開導,後來我們也了解,可以讓他們教中高年級,」范玉璋說,這些都是坊間補習班的經驗。
「以貌取人」還包括對英語「口音」的挑選。陳文龍表示,這兩年由於經濟不景氣,不少南非人、紐西蘭人來台灣工作,但常有家長對他們說,「老師的發音不正確」。
什麼是標準英文?
當然,也有人認為,既然要學英文,自然是學習目前最強勢的美式英文。只是,台灣家長必須瞭解,以英語為母語的國家不只是美加英,南非、紐澳都以英語為主要語言,而且到了國外,也不能選擇只與美國人溝通、互動。
范玉璋表示,台灣家長對什麼是「標準英文」的認定,受錄音帶、以及美國電影電視影響很大,往往覺得跟錄音帶聽到的不一樣,就不是標準英文。其實文化的差異會影響語言,譬如英國腔的「公園park」是不捲舌的,與美國發音不同。
針對這樣的情形,吉的堡的作法是,以美式英文奠定初學兒童的基礎後,再安排其他國籍的老師教學,以防範小朋友發生錯亂。
許多大人都把當年學不好英文的原因歸咎於不敢開口,外籍老師也許可以幫助現代兒童開口說英文,但如何不讓外籍教師淪為只是「會走路的錄音機」,而是讓小朋友和老師有更深入的文化互動,家長、老師和補習班都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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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若比鄰,台北天母地區到處可見外籍人士,但若無工作簽證,外籍人士常無法久留台灣,而具有英文教學專業的外籍人士更是難求。(林格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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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外籍人士來到陌生異地,需要和瞭解自己文化的朋友相處,抒解異鄉的孤寂感。(薛繼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