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晴,一春晴」
「未過驚蟄先打雷,四十九天雲不開」
「小暑不落雨,旱死大暑禾」
「處暑難買十日陰」
「白露無雨,百日無霜」
大陸節氣與台灣天氣
長久以來,節氣就是中國氣象預測的基準日,全中國兩千多首和節氣有關的氣象諺語,都是藉著每個節氣前後的天氣,來預測其後一段時日的氣象和農作收成。
這些諺語朗朗上口,婦孺皆知,可惜,節氣是依據天文現象訂出的幾個日期,地球繞著太陽走到哪裡,是和氣候與自然變化頗有關聯,但卻不完全等同。畢竟,影響氣候和生態的不只是太陽,還有緯度、地形、地勢等。天文和氣象在現代已是兩個不同的專業,古人卻藉天文談氣象,有時難免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這也難怪,靠天吃飯的先民,沒有氣象觀測站,沒有衛星雲圖,卻比現代人更迫切需要知道明天的晴雨寒暖,以決定要如何進行農事。幾千年後的台灣,有最新的氣象儀器和農業技術,還用得到老掉牙的節氣嗎?
對這個疑問,氣象學家和農民的看法分向兩極,差距頗大。
「節氣用在台灣,不準啦!」台大大氣科學研究所教授吳明進說,節氣是一種「物候學」,一個地區一個樣貌,要想一套節氣行遍中國,並不可行。
別的不說,單單以梅雨季節來看,梅雨是每年太平洋高壓暖氣團移動造成的,高壓氣團滯留在台灣以南時,在台灣就會形成鋒面,降雨不停;要等高壓到達台灣上空時,台灣才會轉成炎熱晴朗,也就是所謂的「出梅」。而台灣的「出梅」,正好就是長江流域「入梅」的日子;以此類推,長江流域出梅,黃河流域才入梅。
雨是如此,雷電風雪霜,也都各地不同;何況氣團活動的狀況極不穩定,譬如台灣通常五月中入梅,但有時卻到五月底,梅雨才姍姍來遲,這樣一差就差了一個節氣(十五天)。
「節氣在氣象意義上,充其量只表達了『最大可能的日照時間』」,吳明進表示,如果風調雨順的話,照著節氣耕種,農民可以得到最大的收穫量。
好在,不那麼講究精準的農民,對節氣的接受度還滿大的。尤其節氣附帶的文言說明和現實早已脫節,剩下的古雅名稱,可以有很多自由解釋的空間,各省也就「因地制宜」,反正「這樣說也通,那樣說也通」。
望文生義,版本眾多
「節氣用在台灣非常符合,對台灣農民有很大的幫助」,苗栗縣農會的推廣課課長葉阿德提起節氣,連聲肯定。
譬如陽曆五月下旬的「小滿」,原指北方冬種夏收的小麥(冬麥),正要開始結實「飽滿」,不過江南不種夏收的麥子,「小滿」的解釋人言言殊;用在台灣,正好碰到梅雨季節,「『小滿』就是指稻田裡的雨水充足,溢出了田埂」,葉阿德採用這種解釋,倒也貼切好記。
同樣的例子很多。本來指春雷乍響、驚醒了蟄伏蟲兒的「驚蟄」,因為台灣春雷打得早,有一點出入。不過,「驚蟄前後,蒼蠅數量大增,到處亂飛」,還是拉得上關係。
再說,立秋過後的「處暑」,原來是指北方立秋一過,暑氣就將「潛處消止」,但事實上往往「秋老虎」逼人,於是「處暑」也有人解釋成「雖然秋天到了,但天氣還是處於酷暑」,還可能再熱上十天半個月。
節氣的氣象含義各地不同,由此衍生的農作習慣也出現不同「版本」。在台灣北部,多數老農都會謹記「驚蟄前不要插秧」,因為驚蟄前天候乍暖還寒,一期稻作插下去的秧苗若被晚到的寒流凍傷,一番辛勞就要打折扣了。同樣道理,七月下旬的「大暑」未過,田裡水溫仍然很高,為了避免秧苗燙死,二期稻作最好也不要太早插秧。
然而,大暑一過,時序即將入秋,日照慢慢減少,對十一月底才能成熟的二期水稻頗為不利,因此農民又該迅速插秧。台灣省桃園區農業改良場場長張學琨指出,根據他多年來的試驗,陽曆七月廿五日以後,每晚一天插秧,就會導致晚一天成熟,也會有減產一%情形發生,因此最遲在七月底前插秧最好。不過由於農民慣用農曆,要他們記陽曆日期,倒不如記「大暑後快插秧」,又明瞭,又親切。
節氣不敵生意經
台灣北部,農家對天氣比較敏感,彰化以南,節氣的觀念就更淡薄了:「去南部看看,會發現同一時間,有人在插秧,有的稻子已經抽穗,有人卻還在除草。反正四季天氣一樣熱,很少有日照不足的問題。」
更根本的改變是,在「人定勝天」的西方觀念影響下,「順時而作」已經落伍:各種耐寒、抗熱、早熟、晚熟品種的開發,溫室冷房設備,還有「產期調節」觀念的建立,都大大改變了今日農事的面貌。
「如果大家都同一個時間種,同一個時間上市,會造成滯銷,價格也會被殺得很低」,葉阿德舉例,以前蓮霧只有夏天才有,但冬天產自屏東的新品種「黑珍珠」,量少價昂,在市場上一枝獨秀。著名的「三灣梨」,也是噴藥劑讓葉子掉落,使新芽提早長出,整個產期提前了一、兩個月,同樣造成搶購熱潮。
順時而作不賺錢,逆時出新招才搶手。這樣看節氣,懷古的人,更不免心生悵惘吧。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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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拜科技進步之賜,「人工日照」的效果不比太陽差,順時而作的觀念已趨淡薄。(本刊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