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還在怦怦地跳
至於換心手術本身,困難度並不高,「和普通開心手術差不多」,魏崢表示。目前國內採用的都是所謂「正位心臟移植」,把病人原有的心臟切除,再把一顆注射了保存液的、從已判定腦死的捐贈者體內取出的心臟植入原位,待植入的心臟由緩慢、微弱,逐漸開始跳動後,手術方告完成。
但手術完成只算是「好的開始」,手術後一連串棘手的問題若能處理得當、安全過關,換心人才有長期存活的可能。
換心手術後第一個棘手的問題當然是「排斥」。朱樹勳常用一個很生動的譬喻解釋這個現象:「每個人都有免疫力(抵抗力),當體內有異物入侵時,免疫系統就會警覺、排斥並摧毀入侵物,其功能恰似國家的安全系統。可惜的是,國家安全系統可以區分來者是友邦使節抑或敵人,但是人體免疫系統卻是『敵友不分』,對侵入的病毒和細菌固然會發動猛攻,對移植的器官也毫不留情。」
為了隨時測知排斥情形,換心人在頭一、兩個月內,每星期都要做一次「心內膜切片」:從右頸靜脈插入一根帶小尖夾的導管,一直深入心臟,在心室中隔上夾下一小塊、約半顆芝麻大小的組織,做病理切片。這種檢查當然「不舒服」,但卻是目前最可靠的一種檢驗法。
換心兩大殺手——排斥、感染
在換心技術發展初期,「排斥」是一個始終無法克服的問題,迫使這項手術一度停頓。一直到一九八○年,新抗排斥藥環孢靈發明後,才算出現一線曙光。
環孢靈固然可以壓制體內的排斥作用、保護新植入的器官,但同時體內免疫系統也就受抑制而失靈,病人容易因肺炎、菌血症等感染而死亡。鄭國琪的形容是「普通人的一個小感冒,很可能就是換心人的致命傷。」
如何斟酌藥的劑量,恰到好處,使排斥與感染正好維持在平衡點上,是歐美心臟專家迄今仍在努力的課題。魏崢指出,不管現代醫學多進步,臨床經驗多豐富,對某些體質較特殊的換心人而言,就是無法取得「平衡點」,所以他們不是死於排斥,就是死於感染。
除了排斥及感染,抗排斥藥物所引起的副作用也相當可觀。目前常用的三種抗排斥藥——環孢靈、類固醇及移護寧(Imuran)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副作用。
首先,環孢靈會抑制腎功能,換心術後初期劑量較大時,可能會造成病人急性腎衰竭。它也會導致癌症、高血壓、加速動脈硬化……等。而且由於心臟移植時,周邊的自律神經已被切斷,情緒激動時心跳不會急遽加快,動脈硬化時也不會引起心悸、心絞痛,因此病人更需定時做檢查,以免因為症狀不易察覺而錯失治療時機。
惱人的副作用
至於類固醇,由於它會促進食慾,使病人胃口大增,因此也就間接造成肥胖、糖尿病、骨質疏鬆等副作用。由於這些藥物都必須經由肝臟代謝,對於那些肝臟原本不健全的病人,也會加速損傷肝功能。
換心人一輩子離不開抗排斥藥,而抗排斥藥的副作用聽起來又是如此「駭人」,但魏崢強調,目前醫師都選擇三種藥物同時使用,目的就是將劑量減至最低,以降低危險性。而且現在國內參考歐美行之有年的劑量標準,只要定時抽血做肝功能、腎功能、血中藥物濃度測量等檢查,發生上述症狀的機率就會大大減低。
除了生理上的種種危機外,手術後精神狀況也需特別小心。以蔡余瑞珠為例,儘管手術前醫院已就各種可能和她詳盡地溝通、解說,但手術後一個星期左右,她還是出現了焦慮、沮喪、悲觀等情緒反應。
換心人,且安心
鄭國琪主任很能理解這種情形,「開心病人都常有暫時性的躁鬱症狀,何況是換心人?」此外,病人若對自己復原速度太慢而感到憤懣焦慮時,也會疑心「是不是這顆『死人的心』在作怪?」,或「是不是醫師在瞞著我什麼?」凡此種種,都要醫護及社工人員不斷地安撫才行。
若是病人能夠順利渡過手術後第一個月,生理、心理都保持平衡,則將來的康復就相當可期。
目送易辨走出三總大門的魏崢很樂觀,他表示換心人出院後,要避免直接接觸感染病源、定時回醫院做各項檢查;飲食方面,少吃膽固醇、脂肪,以降低併發冠狀動脈硬化、高血壓、糖尿病等的機率。除此之外,結婚、就業、出外旅遊……,一切與常人無異,「換心人絕對可以享受健康快樂的生活!」魏崢充滿信心地說。
〔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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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六位換心人一覽表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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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辨在出院記者會上,一度激動落淚,然後又羞怯地低頭微笑。魏崢主任坐在旁邊,後立者為其女兒楊妙齡及醫護、社工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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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辨即將步出三總大門。迎接她的不僅是攝影記者,也是各界深切的祝福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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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個多月的“共患難”,魏崢和易辨彼此信賴,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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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度的復健運動,對「換心人」非常重要,圖為榮總鄭國琪主任與蔡余瑞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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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氣、緩緩吐氣,以訓練肺活量,這也是「換心」後的復健項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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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食慾太好而肥胖,「換心人」每餐吃的食物、剩的飯菜,都要仔細秤量、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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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與排斥原本「一體兩面」,但卻是「換心人」的最大殺手,要取得兩者間的平衡,醫師必須千斟萬酌。朱樹勳的漫畫,充分表現這種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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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山出院後,還曾臉不紅、氣不喘地爬上野柳階梯。可惜求生意志不堅,辜負了成功的手術。(張家榮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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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在兒孫環繞下,易辨覺得「生命又有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