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買賣,非錢莫辦。表面上看來,處於完全競爭下的自由市場價格,應是買者賣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自主行為;各種人為刻意的保護、壟斷、炒作及聯合行為,則會使物價波動異常、陷阱遍佈。不過更重要的,由景氣、貨幣、財政金融政策交錯形成的經濟環境,才是支撐物價起落的根基所繫。
「景氣低迷,百業蕭條,物價欲振乏力,」這是許多學者對當前物價的形容詞。回顧豬年,國內消費市場的買氣和經濟景氣同步走跌,是消費者物價年增率得以落在百分之四通膨警戒線以下的重要原因。
藍燈大亮,消費緊縮
摸不著也看不到的「景氣」,到底有多低迷?根據經建會的景氣動向指標看來,情況的確不樂觀。去年第一季短暫的榮景過後,對策信號的判斷分數就像溜滑梯般往下墜落,從最高點代表景氣熱絡的「黃紅燈」,降到熱度適中的「綠燈」,經過有點低迷的「黃藍燈」,又墜入愁眉苦臉的「藍燈」!經濟成長率也在幾番向下修正後,以百分之六.○六寫下十年來第二低的成績。
景氣不振,去年實質國民所得年增率創下新低紀錄,失業率則升到八年來的最高點。荷包縮水,民眾花起錢來也不復以往的大手大腳,去年民間消費年增率僅有百分之八.九二,是十年來首次跌到百分之怚H下,跌幅驚人。
類似的統計數字還有一大串。不過叫人迷惑的是,去年台灣的貿易成績單其實相當漂亮,進出口貿易值雙雙突破千億美元大關,創下歷史紀錄;貿易出超也在連續四年下跌後首度回升,超過八抳鶿元。然而為什麼國內的景氣卻背道而馳?
錢蹤何在難掌握
推究原因,一來是前幾年泡沫經濟衰退的後遺症漸次浮顯,股市交易清淡、房地產業倒閉事件頻傳,連貸款給建商的金融業也遭了池魚之殃。而建築及房地產是國內景氣的火車頭,火車頭停滯熄火,無怪乎景氣也跟著發冷。
也有經濟學者指出,產業升級後,這一波豐碩的出口成果是由電子資訊等高科技產業創造的,而高科技產業不同於勞力密集產業,偌大的自動化廠房往往只有三、五個員工看管,從業人數並不多。因此,儘管高科技工業賺了不少錢,但無緣晉身這個產業的一般大眾,並未同享豐厚利潤,當然也就沒有那麼強的消費能力了。
更重要的影響因素,則是兩岸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導致國內游資迅速流出避禍。去年六月份國內還有千億美元以上的高額外匯存底,中共飛彈事件一起,外匯存底在三個月內掉了一百億美元;貨幣供給額也在企業界都心態保守、投資幅度不大的情況下連番滑落。國內的錢少了,用錢堆出來的高物價自然無以為繼,這也是為什麼儘管每家廠商都嚷著成本增加、利潤變薄,但還是忍著不敢漲價、或是訂價漲了又用各種優惠大作促銷的原因。
然而,錢如流水,是活動的,一時的沈寂或外流並不代表它們的能量就此消失;何況目前的匯率和關稅都趨近合理,不太可能再成為平抑物價的有力幫手,物價要想平穩,就得完全在錢的存量及流量上做控制了。
就資金環境來看物價,通膨隱憂的確不容小覷。
盯緊物價不放鬆
首先是政府的貨幣政策。對現代社會而言,社會上流通的錢太少,會導致工商活動週轉困難,百業不興;錢太多,又會氾濫成災,造成通貨膨脹。貨幣政策作為錢潮的安全閥門,永遠都在「提振景氣」與「維持物價穩定」間走鋼索。
最近國內景氣不振,政府不得不祭出許多非常手段,企圖營造「錢多多」的繁榮好景:在提振房地產買氣方面,政府幾度增加建築業及首次購屋優惠貸款額度,總計高達一千億元;在挽救股市方面,有召集各方、籌措二千億元「股市穩定基金」的構想;春節過後銀行可能調降存款利率,也有鼓勵民眾增加投資與消費的意味。
這些允許出閘的錢潮,在兩岸情勢還沒有緩解前,對提振景氣能有多大效果,值得存疑。然而,為了挽救眼前的景氣,會不會卻替未來的物價上漲埋下伏筆呢?不少學者表示憂慮。
在財政方面,「赤字預算」是經濟學者公認會造成通貨膨脹的一大因素。近年來政府的赤字迅速增加,為了順利發行公債,勢必要維持略帶寬鬆的貨幣政策。此外,龐大的赤字中,有一部分是用於近年快速增加的社會福利措施,如老人年金、老農津貼、退休公教人員補償金給付等等,都以上百億的金額大量發放,不但造成市面上貨幣增加,且會讓領了錢的民眾產生「手頭寬鬆,可以隨意花花」的感覺,進而對物價上漲產生推波助瀾的作用。
影響物價的因素錯綜複雜,再怎麼周詳的經濟理論也很難全盤兼顧、精確預測。不過前車之鑑所在多有:一九七○年代後期卡特總統任內,美國預算赤字大幅增加,通貨膨脹率連續幾年飆漲到兩位數字,勞工失業率也居高不下,經濟成長隨之停頓,造成可怕的「停滯通膨」。台灣目前離這一步還很遙遠,只是謹慎以對、未雨綢繆的心態,還是一刻也不能放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