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繪畫傾吐胸中的抑鬱
回溯一九六○年代趙無極的繪畫生活,應該已經步入平坦的道路。他開始美好的第二次婚姻,他找到了一處寬敞的工作室,自然光從屋頂傾瀉下來,更重要的是他能夠作大幅的畫。六十年代,他另一件有意義的工作,是替「西方的誘惑」一書和一些名詩人的詩集作插畫。他的聲名如日中天。家庭生活卻因太太美琴的病而蒙上一層愁影。他時常藉畫筆來傾吐他的抑鬱。生老病死的問題纏繞在他的思想裡,他的筆觸出現了暴風雨前的天空情緒。六十年代初期因為甜蜜愛情而產生的幸福畫面褪去了,到了一九七二年,美琴離他遠去,他的內心衝突達到高潮。不可抗拒的生離死別,昨夕的溫情依稀。黑色的色調,如大浪捲來,強硬的紅色和褚黃,留下似嘆息的空白。以後有一陣,他因為哀傷過度不能提筆,偶而做一些水墨,也是對愛情懷念的一種精神寄託。
一九七五年以後是趙無極的豐收期。他完全擺脫了山川的形體、符號的意念,重返生命的自然。他自由自在的在畫布上馳騁,那些看來似輕鬆揮灑的大筆觸之間,細看之下,似乎又是不移的高山峭壁,但也可以幻想成高深莫測的汪洋大海,也可能是一時個人情緒的高低潮交匯。具有中國書法趣味的筆意很自然的流露出來。抽象的表現使他的精神鬆弛下來。他進一步地追求畫面簡化;然而在提筆之前,並沒有考慮畫什麼,為畫面預留多少的空間。他採取「順其自然」的方式。畫到半途,發現某些問題等待解決時,他停下筆,一星期、半個月,甚至擱到一年以後再重新考慮畫面。
七○年代,趙無極重要的展覽包括在法蘭絲畫廊的十五件油畫、在日本電視畫廊展出的「向馬勞佛斯致敬」等巨幅作品、在巴黎國家現代畫廊展覽、在巴塞隆納瓊恩畫廊等地的展出等。這一段日子當中,他結識了現任太太法朗絲娃。法朗絲娃是法國人,原在法國文化部任職,目前主持巴黎龐畢度中心的東方部展出和收藏。她和趙無極因為藝術興趣而相識,共同生活在一起。趙的日子恢復平穩和寧靜。法朗絲娃的天真和嬌氣,佔據了趙無極一部份時間,但他仍然花相當的時間在創作上,應付接二連三的各地展覽。
趙無極還是維持他一貫的作畫習慣——他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裡,和外界隔絕,每隔一段時間,空出有限的夜晚和朋友聚會。通常他歡喜到巴黎郊外的別墅工作。他自己駕車前往。畫倦了,就在花園裏修整花草。他仍崇拜田野的無華,那使他的心情從現實扳回來,回到無邊的詳和境界。至今,他還是不斷地研讀許多中國經典作品,接近李白、杜甫、王維的詩中意境。他認為一位畫者不能拒絕書本和知識。年老讀書不是為了功名,而是一種真實的需要。他所收藏的中國書籍相當豐富,一些和他接近的中國人在他巴黎寓所,看到他在這一方面的藏品,對他的繪畫生活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從摸索掙扎到海闊天空——繪畫大師趙無極。(周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