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犯性禁忌?
但是也有人站在《蠟》書的立場。擔任行天宮圖書館讀書會指導老師的曾瓊娥指出,許多家長不能忍受小新到處掀人家裙子,但根據她的瞭解,小學生掀裙子的惡作劇很普遍,而大人以為不雅的這些動作,在孩子看來,說不定只是玩鬧。有一次,她還碰到兩名國中生,一邊走路,一邊玩鬧地互摸雞雞,只是因為其中一個不小心碰著對方,「為了『公平』,兩人居然也就這樣互相回手」,曾瓊娥說,這在大人看來已經是色情的舉動,對孩子來說,解讀完全不同。
日本漫畫《城市獵人》在國中生群十分受歡迎,自稱是「清道夫」的漫畫主角孟波是個職業殺手,經常有美女在側,每當孟波看到美女時,總會「嘴歪眼斜,陰莖勃起作子彈狀」,輔仁大學兼任講師王瑞琪深不以為然,「當孩子接納了英勇、風趣的孟波,也就不知不覺認同了一個看見美女,會出現如此形象的『狼形男人』。事實上,有多少男人看到女孩會這樣呢?」她說。而詢問孩子這樣的《城市獵人》是否很色,「大人才色呢」,一位孩子回答說。
看漫畫的小孩不會學乖?
漫畫世界呈現的「真實」,的確是比較誇大的「社會現實」。家長們也因此擔心,孩子們會不會將漫畫的故事,認為等同於社會的「真實」?
民國六十年代,武俠漫畫已經流行,當時流傳甚廣的一個說法是,看漫畫會走火入魔,傳說果真有小孩看了之後,上山尋找師父,這使父母更加戰戰兢兢,大加撻伐漫畫。
幾年前,台北市警察局少年隊曾接過一個輔導個案,一名自稱苦悶的青年,因看了日本漫畫《極虎一家》,於是效法主角離家出走,在外呼朋引伴組成「極一少年院」而到處流浪。日本也有一位廿六歲的青年,誘拐四名女童後分屍,經調查他長期閱讀描述犯罪情節的漫畫,警方認為他的犯罪行為或與此有關。
如同電視暴力對兒童的影響一樣,漫畫裡的性、暴力等對兒童的影響究竟如何?目前仍是各說各話。反對漫畫者認為,許多漫畫書描述的犯罪手法與殺人放火等暴力行為,青少年若經長期閱讀,很可能扭曲其生活觀,也會增加犯罪的機率。為漫畫辯論者則認為,由於孩童在成人面前,通常會壓抑暴力及侵犯傾向,漫畫提供孩童暴力遊戲及侵犯大人的想像力,是一種「健康的發洩」,青少年犯罪的原因相當複雜,怎能全部歸罪漫畫?
漫畫令人淺薄?
除了性與暴力,家長與孩子對漫畫裡的幽默也常常有不同的態度。張憲仁家中有兩個小孩看漫畫書,一個三年級、一個六年級,張憲仁不大能理解例如「美女聖戰士要救人,反將人救死了」等這類劇情有何好笑,也不大喜歡漫畫裡老是有例如罵人「臭老頭」等的粗話。
家住外雙溪的林媽媽,帶著正讀小學的孩子看「老夫子」漫畫回顧展,林媽媽認為老夫子老是調侃外國人與時髦年輕人,不是很公平。她印象中一則題為「進口貨」的漫畫:一個正在洗頭的西洋人看到滿頭金髮的老夫子大吃一驚,老夫子解釋:「我用了一瓶西洋生髮水,結果生出了滿頭洋髮!」
又如一則題為「蛇精」的漫畫,一個穿著妖嬈的女子,在舞池裡跳得天旋地轉,老夫子春心大動,頻頻示好,跳著跳著,妖嬈身影跳成了一團黑,變成一隻大黑蛇,把老夫子嚇跑了。老夫子或許寓意深遠——眼前的美景不要迷戀,因為很可能是蛇蠍。林媽媽表示,她希望孩子也能理解這些,但孩子老是看到如「老夫子找錯美女」等比較直接的幽默。
是閱讀的習慣吧,「大人看漫畫,還是在讀文字,孩子們則很能享受圖像的單純快樂」,家有孩子念幼稚園大班的陳淑媚說,她的孩子看《蠟筆小新》,只要看到有人被整——如小新被媽媽打屁股,店員被櫃子壓扁了,或是媽媽氣得張嘴吼叫的樣子都會大笑,但媽媽在陪讀時,卻老覺得這個作者怎麼搞的,老是欺負女性,且有暴力傾向。
許多家長擔心,習慣這類漫畫圖像所造成的影響,老是這樣「直接反應」,會不會使得思想淺薄,甚至語言能力退化?
要細水長流,不要一眼看穿?
政大新聞系副教授陳百齡指出,文字思考是線性的,像是細水長流,比較需要綜合、歸納、整理;圖像思考著重「一眼看穿」,常會突出顯著性,希望讓所有的東西盡收眼底。對「深層的思考來說,某一部分漫畫的確缺乏想像空間」,政大新聞系副教授蘇蘅認為,但是這也得看漫畫作者的功力。像老夫子,各種年齡層看來,都有不同的妙處,中國人尤其能看到會心一笑的地方,怎能說它淺薄?
漫畫所以可親,就是因為它直接,有感染力,這是漫畫的特性之一,就像以文字表達的書籍一樣,也有只是刺激感官,或表達深層思想等類別;漫畫亦然。蘇蘅不認為讀讀漫畫會令人淺薄,她反倒擔心,如今的漫畫都是跨時空、文明、科技,人物動物化等,像《忍者龜》,那種半人半龜的東西直立起來,跟《小鹿斑比》的年代,顯然已經不同。「讀多了這些在各領域間跳動,很『後現代』的漫畫,是否會較缺乏講求秩序的理性思考?」她說。
至於語言能力退化的問題,蘇蘅表示,不只是漫畫,如今的孩子看電視、錄影帶、玩電動玩具,接觸到圖像的機會太多。美國的研究結果顯示,看電視時間較多的小孩,對語言文字的程度,的確有影響,漫畫因為重圖,文字較少,她認為,如果是長期、單一的閱讀,的確會影響語文能力。
《美女聖戰士》的魅力?
只是漫畫對青少年的影響,的確不能小看。張憲仁發現,自從她的女兒迷上《美女聖戰士》漫畫之後,消費行為有了一些改變,「一向使用零用錢精打細算」的她,成套購買拼圖、錄影帶、卡片等相關產品,令張憲仁覺得十分不妥,「這樣單一地購買、迷戀一個偶像,好像不大對勁」,她說。
現在的國中生流行的髮型:男生喜歡中分,額頭故意留下一撮以便落在眉前;女生留清湯掛麵頭,卻將兩邊頭髮剪成一長一短,長的那邊好蓋住臉型,乃至於喜歡穿迷你短裙、緊身褲等,以表現「酷」樣,「依稀都可看到流行漫畫的影響」,曾在國中任教的曾瓊娥認為,她對漫畫沒有價值判斷,只是「羨慕」它的影響力。
青少年在漫畫世界裡找到的快樂,有些顯然是成人世界所難以想像的。政大蘇蘅的研究指出,九成以上的青少年看過漫畫;約一成五的青少年,一周看漫畫時間超過五小時,青少年從《灌籃高手》學到籃球知識,從《young guns》理學人際關係,從《蠟筆小新》看成人世界……,漫畫是紓解壓力的工具,也是同儕話題的來源。
自然就好!
在青少年的生活中,漫畫顯然越來越不會缺席,那家長如何應對呢?張憲仁說,她採取的是「不鼓勵,也不禁止」的策略。「說實在的,如今的都會小孩,要禁止他們看漫畫,根本不可能。不看漫畫,他們能做什麼呢」,圓環漫畫店裡帶孩子選書的一名媽媽表示。蘇蘅的研究也指出,如今青少年閱讀漫畫的行為,家長參與進來,為孩子選書,陪著閱讀的案例佔一半以上。
洪德麟認為,大人要解除對漫畫的種種擔心,最好的途徑,是跟著孩子一起讀漫畫。孩子已上國中的曹俊彥的態度是,將漫畫當家庭讀物,借回來全家看,「說蠟筆小新噁心,那大家一起來看,討論是哪裡噁心呀?」他說。「毛毛蟲學苑」的鄭明德老師也認為,就像對電影,或其他讀物的態度一樣,看漫畫後,「回憶一下劇情,分析一下它與現實的關係,跟孩子分享、交流一番,然後繼續打掃、下課、回家,這才自然。」
事實上,毋須成人擔心,超乎成人想像的速度,漫畫的涵蓋層面,已越來越廣,超越「打鬥、釣女孩」等青少年關心的內容,以關心生命、探討人性,跟「性、暴力」等或許扯不上太多關係的成人漫畫,如《怪醫秦博士》、以植物與家事法庭串連故事的《家栽之人》等,也逐漸在坊間流行。雖然還不是主流,但或許有一天,在兩代之間,漫畫帶來的只有歡樂,沒有衝突?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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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蠟筆小新—臼井儀人(東立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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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工業的影響無所不在?「灌籃高手」拍成電影後,賣座頗佳。(向洋影視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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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他的髮型,是否有漫畫人物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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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孩同在漫畫世界堭y遊,誰說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