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個兒不高、滿頭銀髮、面容和藹的長者,同時也是黑白分明、批評嚴厲、一身傲骨的科學家。
多年來,吳大猷除從事教學、研究外,也寫了不少文章,做了不少演講;不僅對科學、教育,還對時事、社會、文化……,提出不少針砭,頗發人深省。
直言無諱而且命中要害,是中央研究院院長吳大猷說話、做事的一貫風格。
「我要就不寫文章,要寫就抓住問題、命中要害,絕不捧人、附和,我對說好聽話沒興趣。」吳院長坦率地說。

見人所未見,言人所未言——赤子心懷、老而彌堅的吳大猷。(鐘永和)
事事關心,亦都有自己的見解
看看他最近每隔數日,即在報上發表的八百字短論,便知他的直言之風,及見解之深、關切之廣。
煤礦災變後,外籍礦業專家應邀來臺視察礦務,他們的建議之一是,組織一個管理礦務的專職機構,直屬中央政府。吳大猷寫道:「竊以為,解決工程技術性的問題,聘請我國所缺乏之外籍專家,誠有必要。然在政策性的問題,則熟識我們的情形和複雜的背景因素者是我們;知道應如何處理問題的也是我們,外人何能代庖?
「……如能自己先將情形作深入的瞭解,將問題作誠實的分析,則我們所需的政策和措施,應該可以自己發現、做決定。不深切瞭解分析自己的問題,是懶,是無能。
「有人以為我們慣於聘請外籍顧問,是推卸作決定責任的方法之一;更刻薄一些的人,則以為是藉外人以自重。……」

見人所未見,言人所未言——赤子心懷、老而彌堅的吳大猷。(鐘永和)
未能引進西方文明的精神
說到中國文化傳統在今日社會的地位時,他指出,當農村轉為城市,農業轉為工業時,「我們不知不覺地失去了我們文化的道德倫理,和西方文化中宗教所共有的基本精神,如『禮』、『恕』、『仁』、『義』等,代之以無約束的『自私』、『奢侈』、『唯利』……。」
他比之為:「我們脫掉了傳統文化,但並沒有換上西方文化;我們只承襲了現代西方文化的外表和形式。」「西方文化的優點,有科學的基本精神、守法的訓練,和許多我們納入倫理而西方納入宗教的教訓。此外,更有民主、自由等觀念的真諦。」
他還指出:「我們學了數十年的科學,但只欣賞科學的技術部分,甚少人認識科學的精神。我們守法觀念的薄弱,可從每日報章的社會版見之;我們公德心的薄弱,可於我們的街道及公共場所見之;我們的不懂民主、自由,可由任意毀謗他人的文字見之。西方文化的優點,我們都未採納過來。」
「有人提倡復興我國文化。但真正的問題是如何為我們文化的精華,建立一個新形式與新系統。這絕不是一些表面形式之事,而是需要識者深思的問題。」他做了結論。
敢說,也肯做
內閣改組後,報章對新人加以介紹,吳大猷評道:「傳統上對新上任者多是稱許之辭,對離職者亦讚譽有加。若全按這些文字,則何愁國家不強、百事不日日猛進也?」
今年七十七歲的吳大猷,不但敢言,也肯做。
民國卅四年初,抗戰剛勝利,軍政部想成立有助國防的科學工作機構,吳大猷建議設置培養人才的研究單位,並選送優秀青年出國研習數理基本科學。
此項建議被接受後,吳及其他兩位先生便從西南聯大的學生、助教中挑選了五人,給予進一步講習,然後帶他們出國做研究,其中一人即後來獲得諾貝爾物理獎的李政道。
這項工作因大陸淪陷而中斷,其後數十年,吳大猷在美、加從事教學及研究工作。
曾身兼長科會與科導會主委
當中央研究院在民國四十六年召開遷臺後第一次院士會議時,吳大猷是從國外回來參加的三位院士之一。他在會中提議擬定國家長期發展學術的方案。國科會的前身「長科會」(國家長期發展科學委員會),即在此方案下成立。
當時國內人才散失,而政府百廢待舉,一時無餘裕顧及學術發展,大學等研究機構薪資低、設備差,更不易吸引人才。
長科會的重要措施是創設了「客座教授」和「研究補助金」兩項制度,一方面延邀海外學人返國,一方面安定國內學人的生活,穩固了臺灣學術人才的基礎。
當直屬總統的國家安全會議成立時,下設科學發展指導委員會(簡稱「科導會」),負責統籌科學和技術的發展政策,吳大猷被聘為主任委員。同時長科會擴大改組為國科會,負責推動科學發展工作。
從民國五十六年至今,吳先生一直擔任科導會主委,頭六年並兼國科會主委。因此直到民國六十七年他從美國紐約州立大學退休,十多年內,他不斷來回太平洋兩岸,一面教書,一面致力於科學在國內生根的工作。
對科學與教育著力最甚
除了規畫國家科學發展的大原則外,他一秉「愛管閒事」的個性,一看到科學教育、人才培養上的任何缺失,就寫信、發公文到負責的單位指陳其弊,或在報章發之為文,希望大家都有正確的觀念,勿重蹈其轍。
比方對大學聯考,他認為這個制度雖有好處,但也有壞處,最大的問題是使高中教學、教材完全侷限在聯考試題的範圍內,忽略培養學生的思考、理解與分析的能力。其次是學生往往不明白大學科系的內容,卻必須在聯考時填定志願,易造成興趣、能力與所學不符的情形。
他建議高中畢業採取會考制度,會考成績和高中三年成績互佔一定比例(為免各校評分標準不一產生不公,兩項成績中低者佔高比重,高者佔低比重,如七與三之比),其平均成績超過某個百分比,而且各科達到標準者,方可報考大學。
然後大學入學採聯招或分別招生皆可,學生僅需再考該組主科;若各校單獨招生,甚至可讓錄取者入學後再選擇一系就讀。
如此,公平的原則仍在,高中教學亦能正常化。那些青年適宜念大學,那些適宜念二專或職校,也可早點甄別。
這個建議雖未完全被採行,但聯考制度已逐步在改進中;而他其他許多構想,亦有不少已付諸實現。
主張辦教育宜開放、客觀
例如大學從院長至系主任等行政主管三年一任的規定,便是吳大猷倡議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學術界管道通暢,學風開放,避免少數人把持研究機構,形成閉塞的小圈子。而表現傑出的學術行政人才,亦可連任一次。
又如大學評鑑工作,也是他所引入的,著眼點是對各校各系所,做客觀的調查,以為學校改進的參考,和教育當局擬預算、協助輔導的依據。
至於後來分等級公佈評鑑結果,使優良的得到嘉獎,欠佳的遭到某些處分,則非他的本意。
他說:「各單位師資設備風氣的差距,形成因素很多。譬如,一校若本有較佳基礎,便易獲政府較大支援,則師資設備可作更大的增強,形成一良性循環;反之則不易增強,可能成為惡性循環。而學校的性質不同,如教育學院和臺灣大學的物理系,設備師資自然不同,將其比列高下實並無意義。」
雖然評鑑工作和其理想目標有段距離,但它仍是督促各校不斷改進的一股力量。
為中學生編教科書
五年前,吳大猷攬了一項業務上身——國中高中自然科學課程的改進。遠因是:中學自然科課程標準各校各自為政,國、高中的生物、化學、物理三科修習順序亦不甚恰當,彼此不能呼應,吳老先生很早就一直呼籲改進。近因則是:他無意中看到一本國中物理課本,發現錯誤極多,於是寫了十幾頁「審查」意見,正本寄給出書單位,副本則寄往教育部。結果該書停止印行,教育部成立「科學教育指導委員會」,請吳大猷做主任委員。
他果真大張旗鼓,訂出全面改編自然科學課程的十年計畫,由百餘位「研究委員」分組作廣泛而深入的討論,把每門課程縱的順序和橫的聯繫弄清楚,擬出課本內容大綱,再分別編寫成書。定稿後,交給學校試教,蒐集師生意見,重新修訂;再次試教後,才普遍推出使用。
這麼周延的做法,可說是有改革意志而不急功近利的一個好例子。
吳大猷說,教育是最容易隱藏問題的地方,因為它是長期事業,不能求急效,很難立即評估效果,出了錯也看不大出來。
我們可以想見,這一項教育改革,要不是他當初敢於使用強烈的措詞批評,恐怕難以推動。
「我罵人罵多了,幾乎變成一種習慣。」他分析自己:「這種個性容易得罪人,其實不適合做事,最好當個參謀,在背後替人出出主意。」
眾望所歸,任中研院院長
但也許正因為勇於說真話的人不多,他的諄諄勸誡乃成為暮鼓晨鐘,學術界和政界都對他頗具敬意。去年中央研究院選舉院長候選人,他獲得中研院成立以來的最高票,並得總統任命為院長。
接掌這個最高學術研究機構後,吳大猷提出「三不」的方向:中央研究院不應專門從事實用性技術的研究;不應與大學隔絕;不應純由長任期的固定人員組成。
他朝這些方向努力而採取的措施是:
一,為院內各研究所籌設學術諮詢委員會,一方面作為院長和各所的橋樑,提供客觀的研究現況分析;另方面協助各所擬定發展方針,從事有意義、不瑣碎的研究。
二,和各大學進行具體合作計畫,包括與學者合作研究、大學的研究生到中研院寫論文做研究、研究員和教授到對方單位長期交換訪問……等,期使中研院能常輸入新血輪,不致陷於孤立研究,日久令學術氣氛趨於呆滯;也使大學得以享用較佳設備,協助其培育人才。
三,爭取政府精神與物質的支持,計畫建立公平公開的人事制度,給院內人員良好學術環境,擁有研究自由和切磋請益的同儕。最終希望是吸引「大師」級學者交流講學。
從基本教育,到高層次學術研究;從規畫整體科學發展,到批評各種不科學的做法,吳大猷對國內科學扎根的工作,貢獻既深且廣。
要科學生根,得有真正的人才
今年八月間,菲律賓麥格塞塞獎基金會公佈,一九八四年的「政府服務」類獎由吳大猷博士獲得,因為他「策畫中華民國科學教育及增進科學發展」有特殊貢獻。這是國際上對他多年來辛勤付出的一種肯定,大家都認為實至名歸。
一向淡泊名利的吳大猷,對於能得到這個兩萬美元的「亞洲諾貝爾獎」,卻並不感到特別興奮和安慰,他說:「這些工作我已做了幾十年了,得獎不得獎,我都會繼續做下去。」
在今年出版的「吳大猷文選」序裡,他總結自己提倡最力者道:「廿七年來,我在報章雜誌的文章和談片,數大不可計,而主旨則一,即學術科學,以培育人才為本,且切不可偏廢基礎科學;培育人才及其他措施,首須深切認識問題所在,再研擬具體有效的方案。」
簡單地講,要科學生根,一定要能自己培養人才,而人才也能為己所用。
我們目前的學術水準距離培養高級人才,還差了一截;向海外徵求人才,亦非長久之計。吳大猷比喻為:「從大海塈鴗@條魚來放在池塘裡,一開始它很有活力,也為小池塘帶來生氣;但時間一久,環境中的養料和氧氣不能滿足它,於是胃口愈差,活力也愈不行了,只有把它重新放回大海去。」
唯有健全我們自己的學術環境,建立蓬勃的研究氣氛,才能吸引並留住人才。
但他也希望回國的學人,都要盡各人的智能,努力於研究、教學或其他工作;對於不如人意的規定、環境或政策,則不應消極地發牢騷,應積極地提出建議。
他說:「目前確有不合時宜、不合情理的規制,人事及會計制度上有不少阻礙,但正因如此,更應以改善現狀為己任,不以參加現成的理想環境為滿足。」
研究環境愈佳,聚集人才愈多
至於留學生滯留海外的問題,他認為,我們應鼓勵青年學生在國內拿到碩士或博士學位後,再出國進修。
「大學畢業後的這幾年,是思想逐漸定型、看法逐漸成熟的階段,如果這個成長適應的重要過程在國外完成,再加上成家、生子,在國外落了戶,他們念完書就會留在當地做事了。要是他們是在國內渡過這個關鍵期,並且在國內成了家,才出國進修,那麼回來的可能性就大多了。」吳先生說。
當然,要年輕人留在國內念研究所,也得有好的師資、環境才行。這就成了一個循環:擁有的人才愈多,研究環境愈佳,對人才的吸引力也愈大;反之,擁有人才愈少,風氣愈差,留得住的人才也愈少。
有人強調待遇對留住人才的重要性,吳大猷覺得,從事學術研究,待遇只需達到合理程度即可,最重要的還是精神上的鼓勵:學術氣氛、同儕切磋、領導人的啟發、與師生之間的教學相長。
而政府具體可做的事則是:修改呆板的編制(如研究所設定五員一工的名額)和劃一的經費分配。
他說:「平均分配,是導致平庸最有效的制度。我們應該採取選擇性的原則,對師資好、學術氣氛優良、研究方向有意義的研究所,給予較多的名額和經費,這乃是對努力研究者最好的鼓勵。」
呼籲重視基礎科學
對於基礎科學重要性的呼籲,他是基於社會上普遍誤將「技術」與「科學」混淆,常引起政策和措施的偏差,所以不憚其煩地再三解釋基礎科學、應用科學、技術三者的關係。他說:
基礎科學是人類為了求真理、求知識而發展出來的,比方核子物理,是科學家想要瞭解原子核,所從事研究的結果。
應用科學的研究方法,和基礎科學沒多大差別,不同點在研究者的動機,是想運用已有的科學知識,來解決實際問題。比如:為了開發新能源,科學家利用原子核分裂產生巨大能量的原理,發展出產生電力的核子反應器,這就進入應用科學的領域了。
而把應用科學的成果,擴展為大規模的、實際的使用,則稱之為技術。譬如,設計和建造各型的核能發電廠,即屬技術的階段。
因此,要談整體「科技」的發展,這三者缺一不可。然而由於我們的社會發展快速,一般人著重效果立見的技術性、實用性研究,忽略「純學術性」的科學研究才是發展「技術」的基礎。
吳大猷說,若拿樹來比擬,技術有如花果,應用科學如枝葉,純粹科學為其根。根枯萎而要花繁實茂,是不可能的。
以十幾年來耳熟能詳的「技術引進」政策而言,他認為,為了發展工業誠屬必要,但若止於「引進」階段,只知購買生產設備及製造技術,絕對不夠。必須繼之以更大的投資,建立起「研究與發展」機構,培植自己的研究人才,才能進而發展更新的技術。
國內公營事業規定要以營業總額的1-2%,做為研究與發展的經費,便是他十七年前在科導會的提議。
吳大猷對於社會上許多認識不清、眼光短淺的措施或主張,歸之於:大家不懂得多動腦筋,沒有思考的習慣,看事情只看表面。
翻譯書刊、購置設備,均不能構成科學
例如談到科學中文化的問題,他並不反對以中文傳述科學知識,甚至他自己也為大學、研究所學生寫了「理論物理」七冊中文教科書。但是有人把我國科學未曾生根,歸諸缺少中文科學書籍,他就大不以為然了。
「我國科學未生根,主要原因是數十年來,在國內從事研究、有國際水準的貢獻者,人數太少。……科學真正困難的部份,是內容的難懂,不是文字。以數學言,數學多以符號代表觀念,文字的成分不重,而數學仍是難的科目。」他寫道。
如果「動員大量在臺和在國外的科學家,從事大規模的西文科學名著翻譯工作,若干年內,成書若干千萬言。這樣我們便真的有了科學嗎?書籍本身,無論什麼文字,均不能構成科學。昂貴的實驗設備本身,亦不構成科學。書要有人讀、有人瞭解,更進而有所創獲;實驗設備要有人用,做有意義的研究工作,才構成科學的一部份。」
歸根的說,發展科技,最基本的還是「人才」。他在許多文章中,每寫到「人才」,都要加上引號,以表示他對人才二字的意義,有特別的要求。
「在科學技術研究工作階層,需要勝任的科學技術專才;在一個學系或研究院所的主管階層,需要有科技學識經驗,廣面瞭解其領域,且有領導才能的人才;而在負責科技政策階層,則須有能廣納意見的胸懷,並有做瞭解、辨別、及判斷抉擇所依據的科技知識。每一階層,皆需要『人才』。」吳大猷認為。
報導應正確、完整,民眾才能據以思考、判斷
他並曾嚴正指出,傳播媒介不明就裡、有所遺漏或故意隱瞞部分實情的報導,常是誤導大眾思想觀念的來源。
比如,電動車提倡之初,有人以為可以節省能源。其實電動車要充電,電力來源要靠核能或火力發電,一樣耗用能源。應該報導的電動車真正優點是,它不會造成普通汽車因使用汽油所產生的空氣汙染。
又如,曾有報導說我國造船事業發展,由建造二萬噸級油輪的能力,直接躍為建造九萬噸級,不必經過五萬噸級的階段,因而勝過日本的發展過程。事實上,跳過這一階段,即須向外人購買船舶設計圖和引擎重要零件,此點實不應略過不提。這種報導不是謊言,但也不是實情的全部。吳大猷說:「報導的目的,是提供社會大眾正確且完整的資訊。民眾如果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怎能期望他們對政府和國情有正確的認識?!」
他因此提醒大家,不肯深思、不肯負責,是很多問題懸而未決的主因。
以行政組織缺乏效率而言,他說,許多過去的制度著重防弊,其實今天已不適用。但大家因循成習,明知可以改進,卻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更新。結果一個規章一個規章疊得愈高、束縛愈多,要想革新所費的精力、時間也愈鉅;往往導致需另設機構,以求速效。而其結果是機構愈為複雜龐大,互相掣肘,最後陷入膠著狀態。
制度、措施不可一成不變
他說:「制度上的毛病,只有從修改制度著手。人的因素,只有從實行退休及調職著手。」「欲有新建設,務須果敢地檢討過去和現在,做必要的改革。新措施不必求其完全無錯,只要保持彈性原則,隨時檢討、修正,便可向前邁進。」
他以為不肯用頭腦的人,日子就白過了,不管經歷多少事,年歲有多大,也不會有任何長進。
他發現,在許多單位裡,也許因為人事制度缺乏競爭性,也許由於學校和家庭教育忽略灌輸某些觀念,職員常缺少勇於負責之心,「很少人不需上級明白直接交代,就自動去想問題或解決問題。很多人將自己的職責範圍,劃到最小限度,對此之外的事,都抱『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態度。這豈不十分可悲?!」
對於年輕人,他希望能從小養成分析判斷事情的能力和習慣。「我教學生念書的方法,是時時找問題問自己,不要像看小說一樣,囫圇吞下一本本。不懂的地方、不會做的題目,就是鍛鍊思考力的好機會,不要忙著去問老師,應自己先想辦法解答。如果花上一兩天,赫然找到了答案,這就是做學問最快樂得意的時候了。要是實在想不出來,再去問別人,此時已經過思考,得到的答案會給人更多啟示。」
談起讀書,他說這要靠兩樣「東西」:天資與用功;一是先天的,一是後天的。「沒有天資的人,實在不應逼他做超過天資的研究,那是費力不討好,而且非常痛苦的事。用功的前提,是濃濃的興趣;沒有興趣,就不能發動內心那股往前衝的勁。缺乏興趣的用功,就成了死啃書,既難受更難消化。」
一片純真的吳大猷,說他的天資不過中上,興趣也有一點點,是長時間的努力,使他做成了一些事。
直言無諱,沒有私心、沒有惡意
被尊為「中國物理之父」的吳大猷自己認為,他大半生都在學校和研究機構裏過日子,對圈外的事,尤其是處人,實在不在行。
「現在年紀較大,比較成熟一點了。但是往往在不經意間就會得罪人,還是我最大的毛病。」他接著笑說:「好在大家漸漸知道我雖然說話不客氣,但是沒有私心、沒有惡意,也就不大怪我了。」
雖然這個社會有太多事該批評、該改進,吳大猷仍然摯愛這片土地與人民,並且一直活得認真,做得起勁。偶爾他也會說:「近年來我自己覺得『老調』彈得太多,實在不好意思了。只希望停滯不前的是我的落伍,而不是我們社會對學術、科學的認識。」
最近他應邀到教育部動員月會中演講,仍然直率地針對教育問題大聲疾呼:重新檢討中小學的人文及社會學科課程(內容重覆太多、課程安排不得當、精神未能掌握……)、取消大學畢業生公費留學政策、大學教育要質重於量……。
由此可見,這位老先生始終是不易受挫、鬥志高昂的樂觀奮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