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農業時代

種植蔬果，甚至花卉的人都知道，不施肥、不灑農藥，很難有好收成。

台大農藝學系暨研究所教授郭華仁指出，病入膏肓的現代農業已進入「加護病房」，得仰賴「肥料管」、「農藥管」兩管維生，任何一管拔掉都不能活。

雞犬相聞、農畜合一的家庭農場，是小農的契機，也是農業的未來趨勢。

蘋果爺爺教我們的事

然而，時光倒回七、八十年前沒有化肥與農藥的時代，台灣的農作物怎都活得好好的？

「一旦用了農藥和肥料，生物多樣性就被改變了，」郭華仁指出，生態平衡遭破壞後，會製造肥料的免費長工（好菌、益蟲）都消失了，即便現在轉型做有機栽培，在短時間內好的菌種也不見得能回來，土地仍然不健康。

難道生病的大地，再也沒有機會復原？難道農業只有繼續插管用藥一途？

「需要時間慢慢恢復，」郭華仁指出，日本有機農業協會秘書長來訪時曾表示，日本的經驗顯示，受傷的土地至少需要七、八年才能恢復。

知名「蘋果爺爺」的故事，就是最佳印證。

2011年9月曾來台與農友交流的日本蘋果爺爺木村秋則，其所在的青森縣弘前市，是日本最大的蘋果產區（占20％）。由於蘋果很容易受到疾病和昆蟲的危害，一直以來就被稱為完全靠農藥栽培的農作物。木村因妻子對農藥敏感，每每投藥後就大病一場，1978年起，他開始嘗試不施農藥、化肥栽培蘋果，結果苦熬11年，大地才真正恢復生機，換得滿園蘋果花開、結實纍纍的豐收。

雞犬相聞、農畜合一的家庭農場，是小農的契機，也是農業的未來趨勢。

目標：有機國

推行無毒農業，除了挽救環境與人體健康外，還涉及糧食安全與國家安全議題。

長期以來，糧價與石油價格始終如影隨形。郭華仁指出，由於農業進出口的運輸、農業機械等都需要石油，石油漲價，糧食就跟著漲價。有朝一日，石油價格若居高不下，農民也將買不起肥料和農藥，屆時，我們將陷入無糧危機。

糧食危機造成社會動盪的殷鑑不遠，2008年，由於氣候異常，全球糧食減產，俄國、印度等18個糧食生產國紛紛限制糧食出口，因此造成全球13個地區大暴動，兩政權垮台。

台灣因大量進口黃豆、玉米、小麥，糧食自給率僅有30％。當年6月，台灣食品價格比前一年大幅飆漲12％，進口物價指數更飆升2成6，政府還因此召開國安會議。

「我們要花二、三十年時間，提高糧食自給率，並逐漸減少農藥、化肥的使用，慢慢達到有機國目標，才是根本解決之道。」郭華仁語重心長地說，台灣推動有機農業二十餘年，成果相當有限。

「預算編列要轉型，農民才會跟著轉型，」郭華仁指出，部分現行政策與推展有機農業互相矛盾，例如，政府補貼化肥公司以求穩定價格，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如果不希望農民施用化肥，何不補貼有機肥而讓化肥漲價？」

而《有機農業促進條例》草案也尚在立法院待審，「有機國」的理想目標仍有待努力。

農業的第3個G

對此，有人質疑，台灣地狹人稠，有發展有機農業的條件嗎？有機農業足以養活2,300萬人口？

248農學市集發起人楊儒門指出，台灣80萬公頃農地，有23～25萬公頃刻在休耕中，以實際耕作的五十多萬農民來估算，人人幾乎都是耕地面積僅一、二公頃的小農。

在這小小一方田地裡，要無毒耕作，不追求產量，豈能溫飽？

「無毒農業產量少，是過渡期，也是迷思，」郭華仁指出，在先進國家中，有機農業生產量約是慣行農法的8成，單就種水稻而言，有機和慣行的產量幾乎一樣；而在落後國家，有機農作的產量甚至比慣行農法還高，原因是落後國家經費有限，施藥量不足，只殺死好菌、益蟲，卻無法殺死全部害蟲，因此產量比不施藥還要少。由此可見，施行有機農業將大幅減產，只是迷思。

至於小農，更是農業未來的大趨勢。郭華仁指出，聯合國農糧組織在2013年世界糧食日（10月16日），以「家庭農場」為主題，大力鼓吹捨棄大規模企業化經營，恢復小農制度。

「主要生產力在小農，」郭華仁解釋，同樣單位面積，大農粗耕，小農精耕，因此，越多人的地方，越需要小農。

所謂的家庭農場，指的是以家庭為生產單位，耕作、畜牧一體的完整生物鏈。養雞、養鴨的排泄物，是農作物最好的蛋白質肥料來源，田間雜草、廚餘則可拿來餵豬。「小農生產動物副產品，是最健康的生產方式，也才是小農出頭天的契機，」郭華仁說。

家庭農場曾是台灣早期的農村景象，如今拜科技之賜，多了許多自動化機械農具與設備協助，若台灣農業未來真能以這套模式運作，郭華仁相信，小農復興將是未來趨勢，其生活必然美滿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