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抽空去上海世博遊覽,也趁便去了杭州,並特別走訪最近因電影《非誠勿擾》暴紅的「西溪濕地」。
占地約10平方公里的西溪濕地,早在東漢時就已成形,區中6河交錯,所謂「一曲河流一曲煙」,傳說水滸傳「梁山泊」的發想就源於此。
只是千百年來,人與水爭地的結果,這裡成了魚塘和養豬戶的天下,濕地面積不斷縮小,污染也愈形嚴重,終於2003年,在一心想打造「旅遊城市」的市委書記王國平的魄力下,拆了上萬口魚塘、遷居了數萬名農民,再投入上百億人民幣,硬是把這裡搞成了中國的生態保育新招牌。
王國平,這位霸氣十足、曾被台灣媒體譽為「好官」典範的市委書記,今年初離職,後又傳出涉貪;西溪濕地導遊也不諱言,雖然拆遷條件優渥,但到現在還有幾個釘子戶不肯領錢,可見拆遷抗爭之激烈。
然而,在靜謐的初秋近晚時分,乘著電動交通船靜靜滑過水面,望著兩岸蒼莽一如野地的蘆葦、菖浦、狗牙根或柿樹、桑樹、柳樹等,偶爾出現一兩隻灰撲撲不甚搶眼的短尾夜鷺,沒有刻意營造的人工化美景,一切素樸到幾乎和它的盛名不相稱。這樣的「打造」,不由得讓人覺得,不管徵地背後是否有所圖謀,至少在這一方水土中,「隨順自然、降低人為干預」的誠意是有的。
回到台灣沒多久,秋颱「凡那比」就帶來驚人雨量,除了高雄市罕見的大淹水外,許多沿海養殖區又再一次出現鰻魚、草蝦、龍膽石斑「自動放生」的景象。多位接受媒體採訪的養殖戶叫苦連天:他們才剛從莫拉克風災中咬牙貸款重新站起,這下子一年心血又付諸東流了!
人真能勝天嗎?或者說,明明知道大自然已經翻臉,不可能再讓人類予取予求,那麼,與其年年上演「叫苦」、「補償」的戲碼,台灣又有誰有魄力,放棄「石斑王國」美名,將養殖戶優予補償後全部拆遷、闢為滯洪池或濕地?漁民遷離、轉業的痛苦必然是巨大的,但未必大過年年被水淹,附帶的好處則是挽救不斷下陷的地層、挽救高鐵,讓百孔千瘡的台灣西海岸得以喘息。
回到這期光華的封面故事「環境變遷最前線──來自太平洋島國的聲音」,這個問題又更複雜了:碳排量一直很低的島民,無疑是西方石化文明的受害者,但一味訴諸「受害者」形象以吸引外援的策略,反倒讓他們成了另一種環境危機的「加害者」。
此外,他們一如台灣高山的原住民,一旦搬遷,即可能族群失散、文化斷根,但留在原地,生存的威脅卻又如影隨形,對於「無處可逃」的小島國而來,這個威脅尤其致命。
這是一個困難的抉擇,無論選擇為何,都要付出代價,只是什麼代價都可以承受,人命損失卻無可挽回,沒了生命,又哪來主權、文化或社會脈絡呢?為了讓島國人民安心,國際社會也應做出更有力的接納承諾,畢竟在嚴酷的自然反撲面前,所有地球人都是「生命共同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