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待新故鄉
舊部落的土石危機暗流浮動,人心也惶惶。「『為什麼有人可以遷?有人不行?』僧多粥少的情況下,當初判定『不堪居住』的115戶中,有意願搬遷的有90戶,最後只走了40戶,沒搬遷的人總有不平,」921重建基金會執行長謝志誠說,「遷村的經驗告訴我,資源分配只要有瑕疵,就會產生後遺症。」
兩次水災,賠上了前後一百多戶家庭的安居之所,不過,由於飛鼠的面積有限,最後是鄉公所依照居民「弱勢程度」,決定誰可以入住,但決策過程的透明度不足,不能入住的災民怨聲連連,只得重回松鶴賃屋度日。
而由於新部落土地屬於原住民保留地,「按規定,住戶必須至少有一半血統是原住民,即使松鶴受災戶中漢人佔多數,也不能通融,」梁文璿說。
「就算搬進來,原住民有永久使用權,漢人為什麼只有20年的使用權、而且子女不能繼承?」原、漢夾雜的松鶴社區,原本和諧平靜,如今不時耳語紛飛。
依法,同屬原住民保留地的松鶴土地和房產也不能買賣,「買賣房子國家不承認,往往都私下用一張『讓渡書』解決,」居民坦承,「大家混著過,除非被人檢舉,鄉公所才會採取手段。」
原先在松鶴,原住民人口只佔4成,其餘漢人的3個族群各佔20%。先來後到的次序,也顯現在各族群居住的位置,原住民普遍住在較高的地段,包括天主教和基督教教會位置也較高,安然躲過大水;至於水災受創嚴重的河岸,集居的多是漢人,漢人祭祀的土地公塑像,靠著居民搶救才逃過一劫。
也因此,總數約90戶有意搬遷的住戶中,漢人和原住民比例約是4比1,與飛鼠部落原、漢1比1的分配比例相去甚遠。「許多漢人災民進不去,卻有設籍在此、但人住外地的原住民搬進去湊數,」一位未能搬遷的居民仍是不滿,「還有民代擠進去佔名額!」
雖然在台灣的紅十字會總會沒有遷村經驗,「但在國外,紅十字會其實參與相當多的地區遷村,也因此原本鄉公所商請我們參與評估,」梁文璿說,判斷標準包括居民是否單親、獨居,以及經濟狀況和是否名列低收戶、身障等條件,評估弱勢程度,作為是否遷住的參考。但書面資格之外,各種地方勢力的角力、暗盤,卻是一個外來的民間非營利組織無力也無權去調查、釐清的。
「評估居民的弱勢程度,屬於公權力部分,不應該由我們負責,」聽到遷村後部分民眾心中的不平,梁文璿惋惜當中也有無奈。
「政府與NGO合作,利用NGO在執行上的靈活度,免除了冗長的行政程序,」瓦歷斯.貝林說,「但政府要扮演的角色也必須堅持,不能因為有NGO介入就放棄立場。
而當外援慢慢撤走,松鶴人仍得自己面對問題。
「我知道現在才冬天,可是夏天再發就來不及了,」一月底的春節前,本身經營雜貨店的松鶴第8鄰鄰長彭玉嬌,利用午后生意清淡的時刻騎著摩托車,派送暨南大學贈送的逃生包給鄰居。自己3層樓的透天厝如今仍有半截埋在石堆裡,每次經過自己屋前,「看見幾十年的心血,如今殘破不堪,心頭都會抽痛,」她說,「不過,現在至少水保局慢慢把石頭搬走,也許過一陣子,我就可以退掉租來的房子,搬回家裡。」
「住在松鶴就註定要與大自然搏鬥,」不論原住民或漢人,無論在舊部落還是新部落。松鶴人磨難未完之際,她的話,彷彿道出這個村落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