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莫拉克風災,美麗原鄉成了泥流滔天的巨石墳場。除了痛失26位鄉民外,最下游幾近全毀的民族村(南沙魯村)、中游半毀的民權村(瑪雅村),與最上游大體無恙的民生村(達卡男瓦村),原本血緣相繫、唇齒相依的鄉民,卻因為受災情況不同、地理條件不同,災後又相隔兩地,欠缺溝通,為了要不要遷村、遷到哪裡、條件如何,3個村落各有主張,彼此嫌隙逐漸擴大,不但令旁觀者著急,也不利於重建工作的推動。
那瑪夏的重建難題,只是此次南台灣十多個受創嚴重的原民村落的縮影。放眼望去,高雄縣甲仙鄉的小林村,屏東縣霧台鄉的佳慕村、好茶村及山地門鄉的大社村,嘉義縣阿里山鄉的來吉村……,都因已不堪居住,立即面臨遷村與否的難題,還有更多此次傷亡較輕但已危機四伏的村落,也同樣面臨抉擇。
原住民部落重建的挑戰,不僅是住屋的重建,還牽涉到生活、生計,以及鄰里關係、文化傳承的巨大改變,這不是《莫拉克風災重建特別條例》倉促通過能解決的。許多學者及民間人士都呼籲,主事者務必要聆聽災民心聲,充分溝通、審慎規劃,切莫因心急貪快匆促行事,讓身心俱疲的災民再次受到傷害。
災後3個星期,記者乘直昇機來到聯外道路全斷、仍形同「孤島」的那瑪夏鄉,由民生村(海拔800多公尺)出發的四輪傳動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顛簸,終於抵達那瑪夏鄉災情最慘重的民族村(海拔500多公尺)。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彷如戰爭後的廢墟,扭曲變形的房舍,橫七豎八的鋼筋、鐵皮、鋁條,塞滿土石或倒插在礫石堆中的車輛,還有被洪水泥流「暴衝」出來、躺在路邊的棉被、衣物、家具。灰濛濛的天空下,只剩八、九隻「喪家之犬」在滿佈土堆亂石的街道上遊竄,狗吠聲忽遠忽近地迴盪在死寂的村落中,悲戚之狀,令人不忍卒睹。
來到民族村最高處的民族國小,眼前是一大片平坦泥地,鄰村村民說,這裡就是原本在下方70多公尺深的野溪形成堰塞湖暴漲後潰堤的出事點,一棟教室和一棟宿舍完全被剷平,沖到楠梓仙溪中。
70歲、住在村子下方的民族村民鄧添壽描述,8月9 日下午4 點多,他正坐在屋前走廊看著暴雨發愁,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一抬頭,竟看到200公尺外高處民族國小那兒的4棵大樟樹,被泥漿「推」到空中。一輩子沒見過土石流的他,馬上從椅子上站起準備呼叫家人,但還沒站穩,就被瞬間湧至的土石流沖到4戶人家外,土石掩埋全身,只剩頭露在外面,所幸沒被巨石擊中,他拚了命爬出泥漿,找到兒子後,兒子再破門,救出客廳中埋在泥土堆中的3個孫女和二樓的家人。
位於民權村、台21線路邊的三民國中被亂石掩埋,路基升高二、三公尺,由於大型機具無法進入,災後一個月仍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