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才是和平解答
強調實踐與行動力,或許可以解釋威廉斯如何由一介家庭主婦躍上國際政治舞台。
新世紀以來,以美國為主的國際反恐戰大規模全球開打,但若回顧上個世紀後半葉,恐怖份子一詞卻經常與「北愛爾蘭」連在一起。
1920年代南愛爾蘭脫離英國,成立獨立共和國後,加入愛爾蘭共和國抑或留在英國,就成了北愛爾蘭境內最主要的政治分歧來源。主張加入愛爾蘭的民族基本教義派多屬天主教徒;至於人數較多、主張保持現狀、留在英國的聯合派,則多屬新教徒。在政治和宗教的雙重分歧下,兩派的角力不久便演變為武裝衝突。
屬於民族派陣營的愛爾蘭共和軍在60年代起多次策劃爆炸與刺殺行動,除了英國軍人外,其恐怖行動的殺戮對象也饒不了新教徒,偶爾也禍延天主教平民。在令人聞之喪膽的「共和軍」外,新教徒也組成「烏斯特自由鬥士」,主張以暴制暴,反制共和軍。而當時的英國政府則加強在當地的武裝部署,強力取締這些擁槍自重的團體。
生於北愛爾蘭最黑暗時代的威廉斯,母親是天主教徒,父親則是新教徒;父母分歧但彼此尊重的宗教信仰,讓她從小以平等的眼光看待不同陣營的主張。
在那暴力頻傳的年代,學歷僅有高中畢業的威廉斯早早就結了婚,生活中除了工作外更要打理兩個孩子的生活,對於北愛的紛紛擾擾雖然無奈,卻也沒想過可以貢獻自己的心力,促成和平。
不過,當層出不窮的暴力波及婦女和兒童時,威廉斯性格的堅毅面開始展現。
1976年間,她在家附近目睹了愛爾蘭共和軍和巡邏的英國警察交火,雙方交火之際,正要開車逃離的愛爾蘭共和軍駕駛中槍,失控的車子竟撞上正在夕陽中散步的一名母親和她3名年幼的子女。
她聽見車子撞到人行道鐵欄杆發出的巨響,跑過去時,卻看到3個躺在血泊中的小孩,兩個當場死亡,另外一個也受了致命重傷,他們的母親也因失血過多而呈現昏迷。當時34歲的她立刻想到家裡的兩個孩子,她覺得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回家後,威廉斯自掏腰包油印請願書,然後開始挨家挨戶敲門,從鄰居中招募志同道合者。在僅僅48小時的時間內,威廉斯的「和平與中止暴力」請願書獲得了超過6,000份簽署。
另一方面,雖然擔心交戰雙方可能會採取報復行動,她仍然受邀參加地區電視台節目,公開要求所有的愛爾蘭婦女站出來,譴責暴力、消弭暴力。就這樣,威廉斯和一群媽媽姐姐們跨越了新教徒及天主教徒的鴻溝,也跨越了政治的對立;幾天後,她們號召的「為和平而走」遊行浩浩蕩蕩,吸引了將近十萬人的參與。遊行途中雖有愛爾蘭共和軍騷擾,辱罵她們是英國的馬前卒,這群婦女卻無畏地走完全程。
隨後,威廉斯和夥伴們成立了「和平民眾社區」,矢志終止北愛爾蘭派系爭鬥,更讓她們獲得長期奮鬥的組織基礎。她的一念之轉,讓愛爾蘭島被英國殖民400年來無解的仇恨露出曙光,也讓人開始相信,「愛爾蘭不可能有和平」的魔咒是可以被打破的。
1976年,威廉斯和與她共同成立「和平民眾社區」的夥伴梅媦w.科里根贏得了當年諾貝爾和平獎的肯定。不忍人間見血腥的一時發心,終於把她帶上世界舞台。
比起平民百姓,權力者的運籌帷幄更能牽動世局,也因而大多數的和平獎得主都是政治人物,顯然,威廉斯的獲獎是個特例。她在沒有權力奧援、沒有政治企圖的推動下,雖未能實質改變愛爾蘭的對峙,但其以一介平凡母親真摯的祈願,卻見證了世人追求和平的願望。
硝煙仍頻
30年倏乎而過,世界紛擾依舊,中東衝突長期佔據世人關注之際,北愛的情勢仍隱而未發。兩派的主要政治組織多次簽下包括1985年英美協定和1998年北愛和平協定的停火協議後,零星衝突仍時有所聞。但2001年愛爾蘭共和軍再次宣布繳械,轉而以政治手段宣揚主張之後,世人已逐漸淡忘了北愛曾有的肅殺。事實上,受惠於北愛的平靜現狀,近年愛爾蘭致力於拓展經濟,更成為歐盟中經濟成長最快速的國家。
至於威廉斯本人,獲獎之後不久即以「不想讓孩子時時活在我的陰影下」為由移居美國,逐漸遠離北愛的和平戰場,並且在美國展開新人生與第二段婚姻。
多年的美國生活磨去了她濃重的愛爾蘭口音,卻沒有讓她失卻當時挺身而出的勇氣和信念。近年來,她除了為自己成立的「孩童世界中心」努力外,也為多個國際組織效力,包括聯合國大學哥斯大黎加和平榮譽理事會、華盛頓亞洲民主學院、布達佩斯俱樂部和維也納國際和平基金會等。此外,在許多聲援婦女、兒童以及弱勢的場合也經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還曾因簽證問題而在墨西哥邊境遭到拘留。
不過,她最為人稱道的仍是當年登高一呼,獲得數十萬北愛人響應的壯舉。當年的一念之轉讓她獲得諾貝爾獎,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和結束冷戰的戈巴契夫之類的人物獲得同樣的肯定。
或許就是本身使命感太過強烈,威廉斯並不乏因言賈禍的例子。2004年來台之際,她因為在總統大選前夕公開為陳總統與呂副總統站台,招致中選會「外國人不得站台助選」的裁罰,令她十分錯愕。
去年,她更在澳洲布里斯班一場演講上,憤怒指陳中東戰禍禍延兒童,她認為「美國總統布希應該要負責,他令我憤怒的想殺掉他!」宣揚「非暴力政治」的威廉斯自己承認,「我不認為自己是完全非暴力的。」
認識非暴力
「我們必須承認在我們心中都潛藏著暴力因子,唯有認識這一點,我們才算是跨出了第一步,可以開始去正視、去消弭暴力問題。」
多次來台的她也對台灣現狀提出建議,「愛爾蘭和台灣的地理位置以及政治分歧其實類似,」她對著聞風而來的大學生說,「如果我一個家庭主婦做得到,你們也得記著自己可以為和平貢獻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