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真實故事。楊致和的媽媽打電話給他抱怨說，他們母子不再那麼親密了，有話都不說。往常楊媽媽常感嘆兒子太忙，沒時間陪她，不過這次似乎真的有氣。

「為什麼每個人都恭喜我，有個有錢的兒子？」

楊致和安慰她說，別人認為他有錢對他來說也是新聞，雖然物質資產不豐裕，他很滿足於目前寫作、辦雜誌的生活。

「那到底什麼是雅虎(Yahoo)？」楊媽媽問，和他有什麼關係？

快速成長的窗口

原來旁人錯把楊致和(Jeff Yang)誤認為前一陣子發展網際網路資訊檢索系統、在加州矽谷成立雅虎公司的二十七歲華裔青年楊致遠(Jerry Yang)。一在西岸、一在東岸，兩人相隔千里，只因年紀相近、都為華裔、中英文名字又只有一字之差，才有誤會。

雖然沒有億萬身價，楊致和的知名度也不低，《紐約時報》曾經兩度報導六年前由他和幾位朋友共同創辦的「Ａ」雜誌。

《紐約時報》說，這份融合評論、時裝、新聞的英文綜合刊物和市場上其它雜誌的區別就在，她訴諸的對象是亞裔美國人，這是「快速成長的亞裔讀者的窗口」。

生於紐約的楊致和是第二代台灣移民，生長在祖父、父親、叔叔伯伯等親戚全是醫生的家庭，父母對他棄醫就文，很是失望。還好妹妹選擇念醫，才稍微紓解他的壓力。

從哈佛大學英文系畢業後，他和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湊了一萬美元，租了一層公寓，發信給可能的亞裔讀者，先做試刊，結果有一半人回信表示願意支持這樣一份刊物。

一九九三年《紐約時報》第一次介紹「Ａ」雜誌時指出，以黑人裔、西班牙裔或亞裔等少數族群為對象的刊物在市場上起起落落，他們所面對的挑戰是，少數族裔真的願意購買針對他們設計的刊物嗎？沒有大財團支持，能吸引廣告客戶嗎？

九百萬人的市場

「Ａ」雜誌廣告部門主管王文綺也是第二代台灣移民，她和客戶接觸，數字幫了很大的忙。

根據美國人口普查局的統計，雖然美國亞裔人口只佔百分之三，但從一九八○到九○這十年間，亞裔的成長率高達百分之一○七•八。就亞裔、白人裔、黑人裔和西班牙裔四個族群比較，亞裔的家庭收入和教育程度都是最高的（見圖表）。

數字會說話，「Ａ」雜誌吸引到班尼頓、卡文克萊、美國運通公司、蘋果電腦等廣告客戶。三年後，今年四月《紐約時報》再度報導，肯定「Ａ」雜誌從季刊擴大為雙月刊，發行量達十萬份，在市場上的競爭力。

「Ａ」雜誌主要負責人雖然都是華裔第二代，但他們所要吸引的讀者，是範圍更大的亞裔族群，只是亞裔究竟包括那些族群，許多人有不同看法。

「Ａ」雜誌讀者曾經有過反應，對於他們把印度裔和菲律賓裔也視為亞裔覺得很疑惑。「Ａ」雜誌在讀者投書專欄中答覆，定義他們心目中的亞裔美人，包括來自東亞、東南亞、南亞、太平洋群島等地區國家的後代。這些地區的語言、社會風俗、信仰、藝術，甚至食物、穿著、房舍都有類似地方；當然，彼此也有很大差異。

亞裔，策略結盟

「Ａ」雜誌認為，「認同是不停流動的文化意識。」

以「Ａ」雜誌的執行編輯安吉羅為菲律賓後裔為例，他說「我的文化認同包括來自伊斯蘭教和天主教的影響，以及中國、馬來西亞和美國。」

「但身為美國人，我知道當針對華裔或日裔的種族中傷發生，自己也無法倖免。」他更明白指出，「完美的社會不需要一本亞裔刊物。但就目前美國環境而言，亞裔就其共同點而集體行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亞裔結合也許真是策略聯盟，百分之三的人口比例，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是少數，只有結合才能發出更大聲音。

為了吸引亞裔族群，「Ａ」雜誌的報導範圍相當廣泛，從亞裔參政到亞裔打入好萊塢的娛樂圈，從東方傳統到亞洲美食，並常以亞裔各界名人為封面人物。例如報導三大電視網裡的亞裔主播；從亞裔廣告模特兒的眼中，探討以白人為主的社會中美的價值；甚至當香港巨星周潤發到好萊塢發展、大陸女星鞏俐揚名國際影壇，都成為他們的題材。

模範族群

以報導華裔網球名將張德培來說，幾乎不會說父母母語的張德培在亞洲極受歡迎，「但別弄錯了，張德培的心屬於他出生、成長的美國。」這段話正是第一代移民和下一代在心境上最大差異。

楊致和指出，「我們主要讀者是會說英文的亞裔第二代，因此存在於上一代亞裔族群之間的語言和關心各國政治的差異，已經降低許多。」他更強調，「亞裔美國人」這個名詞指的是六十年代末出生在美國的這一代，「我們仍在尋找這個標籤代表的各種涵義。」

「我父親看的是《世界日報》，來美國這麼多年，他還是想知道家鄉的消息。」王文綺能說中文，但中文閱讀能力如今只停留在「看菜單」的程度；楊致和則幾乎不會說中文。英文已經是他們的母語。

近三年「Ａ」雜誌每年都讓讀者票選，選出在美國最具影響力的前二怳郎W亞裔人士，名單擴及政治界、娛樂界和藝文界。我們所熟知的華裔人士如吳宏達、貝聿銘、李安都在榜內。

不過亞裔心中最具份量者，似乎是擁有政治發言權的人，以去年名單來說，名列首位最具影響力的亞裔人士，是任職加州高等法院的一位日裔大法官；第二名則是國會的一位日裔參議員。

讓亞裔更關心政治是「Ａ」雜誌今年的報導重點。從年初開始美國進入熱鬧滾滾的總統選戰，移民議題就上了檯面。

矛頭指向移民

先前，角逐共和黨總統提名的候選人參議員布坎南，在演講中提出，如果他當選總統，將停發移民簽證五年。在這五年間，只有在美國的移民配偶和子女能獲准進入美國。同時，他還主張修改自動入籍美國的「在地主義」，也就是說在美國境內出生的非法移民子女一律不得成為美國公民。

反移民浪潮最初好像是對準非法移民，但不久，合法移民也受波及。

聯邦赤字居高不下，美國國會於是想到拿沈重的社會福利開刀，通過了「福利改革法案」，大幅刪減社會救濟對合法移民的補助，新法案限制六怳風野H上的移民，如果沒有在美國工作過，無論居住多少年都不能領取生活補助金。

接著「獨尊英語」法案又要求美國正式確認英語是唯一的官方語言，聯邦政府文件和選票上的文字將不再以雙語刊登。

移民是新敵人？

這一連串看來對移民不甚友善的動作在少數族群社區引起很大討論。為什麼會有這股反移民潮？

楊致和的理論是，移民是美國內政問題的「代罪羔羊」。他認為，近代美國每一世代都有一個假想敵。蘇聯共產世界未瓦解前，美國的敵人是以蘇聯為首的共產主義；十多年前日本產品大舉進入美國市場，日本成了美國經濟不振的最大藉口；爾後美國境內毒品猖獗，拉丁美洲就變成罪惡象徵。

現在移民成為矛頭所指，「只因移民也是外來者，」楊致和問，美國就是移民組成的國家，目前國會的氣氛已經違反當初立國的精神？以他的父母來說，他們努力工作把一對兒女送入學費不貲的哈佛大學受教育，移民對美國經濟有多大幫助，怎麼能說是美國社會的問題？！

根據統計，到去年七月止，美國的亞裔人口超過九百七十萬人，但只有三百多萬人有投票權。在自己的發言管道，「Ａ」雜誌鼓勵拿「綠卡」的亞裔移民正式入籍、積極登記選民投票，如果對政策有意見不要放在心裡，選票和媒體一樣，都是表達意見的方式。

「時代雜誌報導很多議題，但他們不一定會報導亞裔；而關心亞裔則是我們的發行準則，」楊致和說。「Ａ」雜誌期許自己作為九百萬人影響力的溝通橋樑。

p.102

「Ａ」雜誌的工作人員，和他們潛在讀者群一樣，年齡多在三抪酗W下的亞裔第二代。左二為總編輯兼發行人楊致和。（許振輝攝）

p.104

Ａ雜誌所作美國亞裔人口分析表

1980-1990十年成長率

家庭收入（美金）

大學畢業程度

亞裔

西班牙裔

非洲裔

歐洲裔

資料來源：Ａ雜誌取自美國人口普查局

（蔡智本製表）

p.105

大多數的亞裔第一代移民仍心繫家鄉情事，中國城內就有不少港中台三地發行的中文書報。（卜華志攝）

大多數的亞裔第一代移民仍心繫家鄉情事，中國城內就有不少港中台三地發行的中文書報。（卜華志攝）（卜華志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