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宜蘭去！」當卅九歲的台灣林業試驗所副研究員黃瑞祥說起他的決定時，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嚇了一跳。

他是夏威夷大學農藝土壤系博士，四年前回國，在台灣從事原生珍貴樹種的復育——特別是牛樟的種源蒐集及繁殖培育，因在無性繁殖上有重大突破，聲譽才剛鵲起，他卻已要選擇離開了。

吾不如老農

宜蘭是他成長的地方，想要返鄉服務，固然實現了多年的心願，只是這一回去，卻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薪水少了一半，住房、孩子教育等現實問題要重新安頓不說，放掉作了十幾年的研究工作到鄉下去，這股熱情能保持多久，也令大家擔心。

他的知交，台灣電力公司訓練所副所長朱子江對他的決定就很不以為然。「他有學歷、資歷、實務經驗和觀念，這樣的人才，應該留在中央發揮他的影響力。」

但是黃瑞祥卻有不同看法。他認為，留在台北固然可以做事，但做的一定不同於鄉下。他說他可以寫出一篇很好的研究報告，引用各種統計數據，但讀書的目的不只是要作研究；真正要了解研究結果可以怎麼用，技術性的問題如何解決，還是得到「現場」。「孔子為什麼說『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我的解釋是：因為沒到現場呀！」

而且，台北就他的觀點來看，已是個「淪陷區」了。交通、空氣的品質低落之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日漸疏離。他說起蘇澳二哥的家，小孩到鄰居家玩，在那裡尿了床，人家一點也沒嫌，只是問著：這小孩是不是身子不好？「人與人的尊重和善意，在鄉下還可以找到」，他擔心隨著現代化類似美國大都市的罪惡，有一天也會在台北出現，他只是提早「逃離」罷了。

種樹是社會運動

在他看來，如今交通那麼發達，資訊那麼豐富，到鄉下去其實只有得，沒有失。「『鄉村都市化』與『都市鄉村化』，前者的理想做到了，後者卻沒有」，他說，而因為有了前者，他可以放膽到鄉下去；因為缺乏後者，他更要到鄉下去。

他這趟下鄉，目的是為宜蘭縣規劃、推展綠化工作。綠化、種樹還不簡單嗎？他去做這工作難不會大材小用？其實不盡然。例如他一回國就提出新觀念：鼓吹大家多種本土的原生樹種，不要花大錢去買好看卻不實用的外來樹種。「在宜蘭就可以多種烏心石，木材結實，開的花朵又漂亮。」

種很多很多的樹

他還鼓勵多從苗木種起，既可省錢，又可從苗木成長過程中篩選植株。像高雄都會公園，原本準備用外來樹種，一下子就須花新台幣三億元。但若協助他們從苗木種起，用原生樹種五千萬元就發包了。

「前者是用錢來換時間，後者用時間來換錢」，黃瑞祥說，樹反正要長大，當然後者划算；且本土原生樹種還具有抗蟲害、天災的特性，碰到天災病害時才不會東倒西歪。

他希望把這些觀念都放到宜蘭去實現，建設宜蘭成綠化的「樣版」，讓大家看到其實台灣也可以處處青翠。

「蓋一座很大很大的苗圃，種很多很多的樹」，黃瑞祥說，這輩子最大的夢想，竟和許多人小時候想的：「開一間好大好大的麵包店，每天做香噴噴的麵包」一樣單純。不一樣的是，他正在實現他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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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綱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