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資本主義不再是「思想毒素」,而是解救中國擺脫貧窮的「良方」。政策轉向讓「小資」(小資產階級)情調的娛樂方式拿到政治正確的許可證。貧富差距仍然存在,但時尚風潮的追求已成為全民運動。一九八○年代「一胎化」政策下成長的小孩,父母「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在被百般呵護下成長所形成的價值觀,也讓他們更勇於表達自己對流行娛樂追求的渴望。
公款消費
大陸社會變革反映在娛樂消費上,最明顯的是明星演唱會。
在北京首都體育館、公園體育館等場地舉行的演唱會,票價通常是一百八十元到八百八十元人民幣之間。二○○二年台灣偶像團體F4上海演唱會更創下最高票價二千元人民幣的紀錄,且一票難求。
「八百多元人民幣對一般工薪階層來說,是筆為數不小的數目,但中國大城市的有錢人就是多,」北京經營演唱會業務的經紀人陳珊(化名)表示,買不起票的,就用「公款消費」(公司間的公關),反正公司可以報帳抵稅。
演唱會需求量大,為了取得文化部批准,上海、北京、廣州等大城市,常借助各種活動名目舉行,如「雪碧榜中榜」、「Channel V華語音樂榜中榜」等頒獎典禮,就能同時邀集眾多知名港台明星參與演出。至於新興城市更是藝人「走穴」的主戰場。
此外,由於聽眾多,老歌市場人口也頗有可觀。台灣籍歌手羅大佑憑著他在一九八○年代走紅的「之乎者也」、「戀曲一九八○」等歌曲,每年仍能在北京、上海舉辦個人演唱會。歌手蔡琴也因二○○二年上海的幾場老歌演唱會,重拾聽眾掌聲,並進一步製作抗戰前上海老歌的歌舞劇。
架「鍋」
除了面對面的接觸,衛星電視、海外廣播、盜版光碟等,也是大陸地區民眾取得台灣流行資訊的重要管道。
衛星電視無遠弗屆,中國沿海各大城市私自架「鍋」(小耳朵)的民眾為數已難以估計。使用相同語言的台灣電視節目成了大陸觀眾的最愛。大陸偶像樂團「花兒」主唱大張偉,就不諱言他對台灣衛星電視娛樂新聞主播陶晶瑩的崇拜。
「幾乎只要搬進新房,信箱就會塞滿幫忙架鍋的廣告傳單,」上海資深媒體人李明(化名)說的不過是人盡皆知的情況。雖然二○○一年上海APEC會議後,廣電總局向全國十個大城市發出「紅頭文件」,嚴令禁止私裝天線,查獲者,個人罰款五千元人民幣,公司團體罰五萬元人民幣,「但從來也沒聽過有人被抓,家家戶戶都私裝,更不會有人去檢舉。況且在『鍋』上面披件外套,就是最好的掩護,並不影響收視品質,」李明點出衛星電視在大陸的普遍性。
同為電子媒體,大陸的廣播市場已經有清楚分眾,音樂台、新聞台、經濟台、曲藝台等,各有特色。然而對許多收看不到衛星電視的鄉村年輕人來說,透過隔海傳送的台灣海外廣播節目,才是快速取得流行資訊的重要管道。
「雜音大到蓋過廣播聲,仍然努力聽著、存半年的零用錢買張郵票參加CD抽獎、不辭老遠到城裡『網吧』以寬頻網路收聽較清楚的播音,都是聽眾常有的做法,」台灣漢聲廣播電台大陸網主持人吳雲說,「信件如雪片般飛來」這種廣播人夢想的事,在大陸網並不算新奇。而台灣中央廣播電台主持人到大陸舉辦的聽友會更是人山人海,與偶像歌手比起來不遑多讓。
小資看碟
除了資訊,娛樂的實體內容也在審查嚴格的大陸地區以盜版光碟的方式風行。「『小資看碟』是這兩年新興的社會現象,畫質再差的光碟,中國製造的DVD機器都能讀碼,每片盜版光碟只要十塊人民幣,收藏歐美、日本、台港電影與連續劇光碟超過千片者比比皆是,」陳珊表示。
在寒風蕭瑟中,上海街頭選購盜版CD的孫同學說,一張五塊錢的盜版CD,她一個月的零用錢可以買四張,她的同學們也都常買。「盜版歌詞本印得跟正版的一樣,還常多加幾首歌手的舊歌,比正版划算,」她說,唯一的壞處是,「追星」時怕被罵,不能拿出來請偶像簽名。
網路也是台灣流行資訊流通大陸的重要管道。去年十一月十六大召開之前,台灣網站除了中時、聯合等新聞大站外,奇摩、新浪、蕃薯藤等繁體中文搜尋引擎大多可以來去自如。
「網路是最能反映中國當局對外國流行資訊管制忽鬆忽緊雜沓腳步的,」李明說,高層往往認為「不放鬆」是最安全的做法。所以在十六大前後一年的時間內,媒體人士都知道,接受港台媒體採訪時,即使是發表對大陸流行文化的看法,還是得匿名才能自保。
然而大陸對台灣流行娛樂的錯落觀感不只表現在政治上,二○○二年台灣偶像劇《流星花園》在大陸地區遭到禁播,就是因為家長反應劇中的「資產階級」價值觀會扭曲青少年的成長,才由教育當局出面要求禁止。
開放中社會對娛樂生活的渴望,總在欲迎還拒中前行,若以「文化入侵」的角度來看或許太沉重,今日大陸偶像趙薇、陸毅等人亦擄掠眾多台灣少男少女的心,在繁忙生活中、在年少時光裡,偶爾的溢軌是一種心靈的小小嚮往。或許將來中國大陸真進入民主、開放的社會時,兩岸流行娛樂的交流也將呈現更平衡的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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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年日本偶像團體V6選擇在東森電視上海攝影棚舉辦記者會,以期透過衛星轉播增加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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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是歌迷和明星面對面的機會,青少年趨之若鶩。圖為台灣歌手李玟在二○○二年東森電視舉辦蘇州演唱會上載歌載舞。(東森電視台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