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遠離土石流

台灣究竟怎麼了？

繼民國八十五年的賀伯颱風、八十八年的九二一大地震之後，這次一個事前無人預警會引發巨災的中度颱風桃芝，竟然重創台灣至此。花蓮、南投、苗栗、台中、彰化、雲林、屏東，將近半壁河山變色，截稿前已知八十四人罹難、一百三十人失蹤，望著電視畫面中的滾滾濁流、上噸重的巨石、東倒西歪、七零八落的房舍、罹難者的遺體、受災者的驚駭茫然，每個人心頭都在滴血，「我們能做些什麼？」而在緊急救援之後，我們又「該做些什麼？」如何能讓慘劇減至最低？甚至不再重演？

憑良心而言，這次各級政府的救災表現相當盡力，無論在通報系統、指揮系統方面都能充分掌握，緊急馳援，問題是災變的範圍太大、發生得太快，許多土石流衝下及溪水暴漲都只是幾分鐘之間的事，多少民眾在轉瞬之間，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被土石洪流吞噬，從此天人永隔！

事實擺在眼前，不是政府救災不力，不是民眾援助不足，真正的問題在於，如果我們的思考與行動僅在「救災」與「救難」的層次著力，而不能從「防災」與「治災」的方向努力，恐怕我們將永遠在哀傷、痛悔與責難聲中輪迴。

土石流，這個已成台灣最大夢魘的怪物，絕非從天而降，而是我們多少年殘虐山林，有法無治，只重經濟開發、生活富足的單一思考、錯誤觀念所導致的惡果，讓少數人背負了整體社會急功近利的債款，付出生命、家園如此重大代價，今天如果我們仍不自我覺醒，只會交相指責，黨同伐異，那我們唯一的結果便是「沈淪」！

看看我們這個社會敗壞到什麼地步？擔負了百年樹人重責的教育界人士都擋不住利與欲的誘惑，學校成了學店還能教育出什麼樣的學子？「有錢不一定能，沒有錢萬萬不能」成了我們的口頭禪，那麼我們還期望下一代跟我們學會些什麼？

但是，哪裡跌倒、哪裡爬起，只要我們肯改變觀念，能放下「有錢才會快樂」、「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這些毒害身心、影響社會風氣的迷思，從根本做起，不該取的不取、不需要的不要，生活漸次簡單，欲求漸次減少，你會發現，現代人拚命賺錢再拚命花錢是多麼愚昧的一件事，生命就在這兩個極端中被消耗殆盡，曾經風華絕代、養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們的福爾摩沙山林河川，也在台灣人的貪欲中成為吞噬生人的煉獄。

該如何安撫嗚咽的山林，平復怒吼的大地，在「治災」層面，行政院長張俊雄已裁示，立即由經建會主委陳博志籌組跨部會的「解決土石流問題規劃小組」，他要求相關部會要從永續化經營思考，如國土規劃，各項重大建設都應盡量避開環境敏感地區，如何朝符合大自然的方式復育山林、疏浚河川，「讓土石流遠離台灣」；在「避災」方面，張揆也回應學者輿論的建議，表示將規劃讓危險地區民眾集體遷村至安全地帶的可行方式。

政府公部門誠然資源豐富、力量龐大，若能尊重統合專業，全力以赴，必然可見功效。但長久而言，民眾的觀念依然是最根本的治災防災之所據。舉一個例子，自賀伯引發的土石流之害後，農委會大量供給並要求種植檳榔的農家，也要間或種植根深可涵固水土的山坡植被樹苗，但通常的結果是檳榔長得好，雜樹苗卻枯萎凋零，無法發揮作用。什麼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這就是觀念作祟，只有經濟作物才有價值。

再看都會許多河川新生地上的高層建物，即使地基打得再深，也難保牢固；把山坡啃得一塊塊傷的別墅高樓，即使建材再好，也難說安全；而這些都是造成台灣土石惡流的遠因、近因。總結一個字，一個「貪」字，貪欲讓我們迷失、讓我們看不見生命的真相、大自然的憤怒與他人的痛苦，只有當我們遠離貪欲之後，大自然的土石流才會真正遠離，生命的土石流才會永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