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絮紛飛的廠房裡，穿著一身牛仔裝的楊慶熙，將一大團、一大團乳白色的羊毛抱起，送進開棉機中，先把羊毛梳鬆，再攤成平面，送上高高的架子，一來一往，折成厚薄適中的被胎。

鋪上棉布，將多餘的邊緣修掉後，他打開針車，踩下電動開關，熟練地包出平整漂亮的滾邊，一件暖烘烘的羊毛被就在他的大手下完成了。

楊慶熙，紐西蘭華夏協會副理事長，平常穿西裝辦公務時的犀利幹練，怎麼也讓人想不到，他在自家經營的工廠裡有這麼一副好手藝。而這也是他能夠在「人人是閒人」的紐西蘭華人社會中，將製造業經營有成的關鍵因素。

雖然是個小東西

原本在沙烏地榮工處工作的楊慶熙，八九年為移民來紐西蘭考察，當時決定開家汽車修理廠。但是九四年來報到時，日本二手車已開放大量進口，修車還得兼賣車，投資必然要擴大很多倍。

同來的朋友猶豫起來，觀望了很久，始終下不定決心做什麼。他想，無論做什麼都可以，但一定要開始踏出第一步。他曾想做保力龍餐盒、塑膠袋，但紐西蘭政府規定，新塑膠工廠的產品，必須能在十四天內自然分解。「這樣成本會比舊工廠高出好幾倍，根本不用『玩』了。」

最後楊慶熙想到的，還是利用當地資源，如森林、畜牧，將原料製成產品後外銷。市場調查後發現，羊毛被是個不錯的選擇。第一，投資金額不必很大。第二，現在空調普及，很多人夏天吹冷氣蓋被子。再加上現代人講究自然健康，天然的羊毛被正好符合這個潮流，應該大有可為。

決定後，學機械出身，大學時代修過一門「工業纖維」學分的楊慶熙，回到台灣參觀外貿展，找處理棉花的機器，將自動縫被機、開棉機、鋪棉機整廠輸出，與羊毛不合的地方再加以修改。

機器到的時候，台灣來的技師、本地的工人，和他一起安裝。他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設計生產流程，在不斷改進後，現在整個工廠只需要七個人，去年十一月單月生產量就高達三千三百條。他們採用紐西蘭的美麗諾羊毛，從中國、印度進口高品質棉布，就這樣一床一床地車起來。

紐西蘭的灰塵

紐西蘭原來已有三家羊毛被工廠，地盤穩固。「因此我們採鄉村包圍城市的『老二主義』，不跟大家搶本地市場。」他把市場鎖定在海外，日本、韓國、台灣是主力市場，現在開始生產薄被外銷泰國，下一個目標則是沙烏地阿拉伯。

「我以前聽張國安說過 just do it。一定要去做，才知道下面會遇到什麼狀況。你騎上馬，就算是地上鋪著海棉，手上拿著柺杖，還是會跌交。」

過程中跌交真是免不了的，但這次跌下去了，下次就學會。像是包裝用的紙箱，第一次楊慶熙從台灣訂購，運來了六千個，一整個貨櫃。但是一下子用不了那麼多，成本就堆積在那兒。後來改在本地做，一次五百個，雖然單價貴一點，但是靈活度高很多。「一開始母國情結強，連車針都要從台灣帶來，」楊慶熙自我解嘲，「但第一盒針用完了怎麼辦？後來發現這邊的針也好用的很。」

為紐西蘭的特產創造附加價值，得到的，是當地人的認同。

紐西蘭工廠的粉塵規定很嚴格，隔壁做帆船桅竿的工廠就常被附近人家抱怨，但是對楊慶熙的羊毛被工廠，鄰居從不抱怨，還跟他們說：「羊毛本來就是紐西蘭的東西，這是紐西蘭的灰塵，我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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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慶熙把台灣的製棉機器運到紐西蘭，生產羊毛被回銷亞洲。（薛繼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