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蒼蒼的溥儀以遊客身分走進紫禁城,在金鑾殿上他想再坐一回龍椅,卻被一名繫著紅領巾的小孩喝止;為了證明自己曾是這裡的「主人」,他居然從龍座後方拿出當年3歲登基時所藏的蟈蟈罐,而罐裡已蟄居60年的蟈蟈,竟緩緩爬出罐沿,真是神話!
1984年,這部由義、英兩國出資2,500萬美元,義大利貝托魯奇導演的《末代皇帝》,是中外合作初期最具份量的電影作品,貝托魯奇藉著中國最後一個皇帝的悲涼歷史,將中國這道氣勢恢弘又沉重的大門,在全世界觀眾眼前慢慢推開。
中國場景、中國故事、中國人物,混合西方觀念與技法,獲得1988年美國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等9項大獎的勝利,但也引起「距離中國史觀太遠」的質疑。
在「史實」和「故事」之間,導演顯然選擇了故事,以致出現許多不可思議的情節:例如溥儀的乳母竟是越南人,他和太監玩耍的宮廷大院是日本建築風格;大臣在參加登基大典時竟帶著會叫的蟈蟈;溥儀最後見慈禧太后時,太后剛說完「他們都等著我死!」後,就死了,侍從立刻往她嘴堜韙F一顆大珍珠等,都是悖離史實的「傳說」。
但也有中國評論者認為,貝托魯奇創造的中國形象很具批判性,這是一部「帶有黑色幽默的中國神話」;此外,他的視覺鏡頭很有味道,將北京故宮拍得很有質感。
為了表現中國的合作誠意與友好姿態,故宮全面對義方劇組開放,連當時英國女王來訪,都因故宮忙於拍攝作業而無緣參觀。此後,故宮也成為西方旅客的首選景點。
《末代皇帝》的成功,刺激了西方世界對中國的想像。連後續中國導演自己掌鏡、港台合資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和《霸王別姬》,畫面呈現出來的中國意象,都常定格在厚重俗艷的大紅色上,「不自覺扮演起製造中國新民俗和東方奇觀的角色,」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黃式憲曾如此評論。
從歷史軌跡來看,1979~1989年是中外合拍的「摸索期」,不論是與西方各國或香港合作,外來劇組只是借用中國場景,中方收取設備、場地、人力協助的費用,從資金、導演到主創人員,清一色都以外人為主,中國明顯處於被動與弱勢。
黃式憲指出,合拍片對大陸電影原本制式的「教化」功能產生了不小衝擊。例如香港拍攝的《少林寺》、《新方世玉》等,將電影娛樂帶給觀眾。但1990~1995年港台資金入注的合拍高峰期,不少作品如《五鼠鬧東京》、《唐伯虎點秋香》等,卻也混雜低俗格調,敗壞了大陸電影藝術的風氣。
1996年,中國電影主管機關開始積極介入合拍片的生產過程,審核趨嚴,要求電影製作的主創人員除了導演、編劇、攝影之外,其餘製作班底皆要以中國本地人為主;主要演員比例更不能低於一半,拿回主導權的企圖明顯。而回歸前的香港電影業,則因人心惶惶,或者出走好萊塢,或轉向電視發展,電影市場由盛而衰,合拍片逐漸降溫。
直到2001年底WTO叩關,中國電影被迫走上自由化、產業化進程,才逐步開放港資、外資參與電影製片,又帶動了新一波合拍片熱潮。包括《獅子王》導演來到北京搭起《功夫之王》擂台,讓李連杰和成龍對打;秦始皇被女巫詛咒,變成木乃伊,成為《神鬼傳奇3》的主角;由暢銷書改編的電影《追風箏的孩子》,因阿富汗處於戰亂,也移師到中國新疆來拍攝。
在「市場與文化雙贏」的理想境界外,當今中國已經成為全球主要電影的外景地之一,由封鎖到開放,古老中國藉著大銀幕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