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教育局長李錫津談「選你所愛，愛你所選」

我的觀察是，我們的升學壓力來自每個人內心的傳統價值觀，大家只想進少數所謂的明星學校。以教育部公布的資料看來，我們每一位國中生有一•二個升學機會，其實人人都有機會升學。問題是，還是有人覺得沒有考上建中、北一女，就不滿意。如果只改變制度結構，價值觀不改，永遠無法舒緩升學壓力。

以市長馬英九為例子，他從建中、台大，一路唸到美國哈佛大學，做到部長、教授、市長，他是成功的例子，但靠讀書出頭絕不是唯一的途徑。譬如台南奇美企業董事長許文龍，當年他沒有考上高中，勉強考到台南高工，而且成績很不好，一班四十人，常常落在二十名左右，有一次考到十九名，媽媽很高興，他告訴媽媽說，因為班上轉走一名學生。現在他對社會一樣有貢獻，社會同樣給他掌聲。

過去我們比較強調結構改革，而忽略了價值觀的引導，何況價值觀的轉變可能一時無法改變現狀。

不過，我也感受到這十年來，傳統價值觀逐漸鬆動，以前大家連小學都要挑學校，現在我們有九所學習方式不同的田園小學，家長也慢慢接受。

文憑不等於保障

德國人建立「職業無貴賤」的價值觀，花了五、六百年；中國人也說，教育是百年樹人。這種費心費力的事，一定要做。心理學上有魔術數字的說法，讀一本書至少要讀七遍，才能瞭解精華；聽演講也要聽好幾遍，才能進而改變觀念和行為。

去年我們在各校辦「心」教育工作坊、家長成長學苑，一步步對老師、家長傳播這樣的觀念。我告訴他們，讀高中也好、讀高職也不錯，第一名很值得高興、成績不好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很多家長聽了都覺得孩子有希望，關鍵就在讓孩子用他自己的速度，走自己的路。教育的眼光要放遠，分數、文憑都不等於未來保障，只是學習過程中一個簡單指標。

聯考最大的缺點在，只有紙筆測驗突出的人才能出頭，空間感強的、有音樂、運動專長的人，就被埋沒了，它會被取代就是基於這樣的想法。

推動多元方案前，台北市政府曾詢問了三萬多位家長的意見，百分之八十都贊成。推動三年後，為什麼還有人反對廢除聯考呢？

因為大家覺得聯考很單純，家長什麼都不用管，只要讓小孩去考試就好了。多元入學卻讓他們面對選擇的問題，到底要怎麼選，覺得很麻煩、困惑，又擔心會不會像國中洩題案一樣，有人作弊。

台灣長久以來是個缺少互信的社會，老覺得別人不公平。我擔任建中校長時就開始辦推薦甄試，不公平的疑慮並不存在。建中學生到美國參加科展，人家看完，覺得很好，就給我們學生四年獎學金；我們不是，總會懷疑是不是老師代做的。

這些疑慮是過程中的陣痛，也是教育問題的一部分，如果我們不能跳脫出去，永遠會在此糾纏。但是我們不能老是在這兒打滾，必須往前走。

菁英是社會之福

從推動多元方案開始，我們至少辦了五百場說明會，遺憾的是，宣導沒有傳承，大多只針對國三家長，他們瞭解了，他們的孩子畢業了，卻也不再關心，所以我們每年都要做宣導的工作。我們所學所教，沒有反映到生活上需要，教育老是和生活脫節。

高中生若能就近入學，可以減低很多社會成本。兩年前，我們開始推動社區高中，讓三個鄰近行政區內的國中加倍推薦名額進入這些高中，譬如明倫、永春等高中，他們鄰近的學生佔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現在就是前三志願的學校沒有社區化，而這幾所學校大家也不希望他們加入，很多人覺得這幾所學校是大家的，不能專屬鄰近行政區，連台北縣也不同意他們學區化。我認為，一個國家不能沒有菁英教育，但也不能只有菁英教育，如果菁英教育能培養出幾位領袖型人物，例如愛因斯坦、李遠哲，這是社會的福氣，因為他們不會只照顧自己。

用行政力量消除明星高中，可能有些困難，比較積極的作法是讓各校發展特色。

長久以來，台灣的家長、小孩不必為進入什麼高中做決定，而是讓聯考決定，有些學生連上了大學都還不清楚自己的興趣。但現在家長必須為孩子分析評估，家長要瞭解孩子的興趣、性向、學習狀況，配合老師的輔導，一起決定。

現在學生可以選學校，學校也可以選學生，各校也開出條件了，我們要讓家長、孩子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過去我們的試探太少，小孩對自己的瞭解成長太慢，多元入學希望讓大家自由決定，這是你們的責任，你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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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教育局長李錫津曾任建國中學校長，他認為，聯考是被動地讓分數決定考生的命運，多元入學則讓學生、家長自己決定未來。（薛繼光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