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中國人的表演藝術裡,看似簡單的鑼鼓卻有很多的表情。平劇中的武場以單皮鼓、堂鼓、鐃鈸以及大鑼、小鑼所組成,開場前,少不了先來一段「鬧台鑼鼓」,熱熱烈烈地吸引觀眾駐足欣賞。表演時,只見內行的觀眾有時竟閉起眼睛來聽戲,聽到長槌慢慢輕敲大鑼,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物要上場了,至於敲起清脆上揚的小鑼聲,必定是小生或小旦輕快地出場了。
潮州大鑼鼓《關公過五關》裡,撼人心弦的鑼鼓表現了關公勇闖五關的氣魄。國樂演奏裡,《大轅門》表現古代將士凱旋歸來,民眾夾道歡迎的歡騰景象;《夏雨》裡雷電交加、大雨傾盆的氣氛,都靠鑼鼓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時至今日,銅鑼仍是藝文活動、廟會開場的要角,而台灣的銅鑼,百分之八十五皆出自宜蘭林午及林烈旗父子之手。
「咚嗡…咚嗡…咚嗡…」沈沈的大鑼聲夾著喧天的鞭炮聲,交織出一種民間廟會歡樂又莊嚴的氣氛。
元宵節前夕,宜蘭西關廟的帝君爺生日,長長的祝賀陣頭在大街小巷裡穿梭,還沒看到陣頭,民眾就紛紛被獅陣、大鼓陣、北管樂團的大鑼聲所吸引。仔細一看,十多個陣頭使用的大銅鑼邊上,都用朱紅色的油漆寫著「林午鐵工廠」。在台灣,林午鐵工廠幾乎就是銅鑼的代名詞。
威震廟會
每逢神明的生日,平日端坐大殿的神明就會坐著神轎出巡,賜福百姓。而地方上各個友好的寺廟則派出除煞或是喜慶的陣頭來為祂祝壽及鬥熱鬧,同時連結彼此的情感。
獅陣、牛犁陣、跳鼓陣、八家將及宋江陣等陣頭的炫麗色彩,行經青蔥的田野煞是好看。綿延好幾公里的遊行隊伍行經各個廟埕前時,會短暫停留表演,這叫「排場」。幾個陣頭一起排場,獅陣咚咚鏘,北管樂團嗩吶高亢,而大鼓陣則是鑼鼓齊鳴。互相較量之際,起音、結束的指揮是鑼,「鑼聲夠響,一聲就壓倒對方,好的鑼聲也會把別人陣頭的板指(節拍)搶過來,」一位北管樂團的團員這麼說。
在過去的歲月裡,一面小鑼是報訊的工具,穿梭大街小巷告訴人們:村廟要謝平安,端午節要賽龍舟,公所在催報稅,衛生所水痘預防針開始施打了,甚或誰家的孩子走失了,也全仗那一面鑼四處急急奔告,告訴人們生活中的大小事件。
在沒有時鐘之前,更夫夜裡那噹噹噹的敲更聲,伴隨過多少傳奇故事發生。戰場上,一擊鼓士兵就發動攻擊,一敲鑼就要速速退兵。隨著花轎前去迎娶的少不了鑼鼓吹;生命最後一場儀式,送亡超渡的黑頭道士,手上也少不了一面小小的餅鑼。北方旱地的農民曾群起以鑼聲來嚇走啄食農作的麻雀;南方行船的人,聽到鑼聲若響,就知道船要離港了。一場表演的開始,我們說「開鑼」,形容人的聲音粗嘎叫「破鑼嗓子」,校園民歌〈廟會〉的第一句唱的就是「歡鑼喜鼓咚得隆咚鏘,鈸鐃穿雲霄。」幾千年來,大鑼小鑼一直伴隨著中國人的生命樂章,敲打出一聲聲的喜怒哀樂。
黑手打出金銅鑼
在台灣,銅鑼更是北管社團的主角,而台灣製鑼的故事也得從這北管家鄉的宜蘭說起。過去台灣的鑼大多是鐵鑼,而且自大陸或東南亞地區進口,台灣本地並沒有製鑼的師父。
民國五年,台灣第一位專業製鑼大師林午在宜蘭縣羅東誕生,年輕時做過麵店伙計,後來到維修農業機械與碾米機的鐵工廠當學徒,而鐵工廠裡打鐵、鈑金、焊接的黑手技能,正是開啟林午自學製鑼的基礎。
日據時代,已經成家立業,也有了第一個孩子的林午,事業蒸蒸日上。當時日本政府頒佈「禁鼓樂」禁令,許多戲班及北管社團紛紛解散或是停演。由於曾經有當地的北管師傅拿過破鑼來請林午焊接,於是林午在戲班拋售的行頭裡買了兩面大陸製作的小鐵鑼加以研究,開始嘗試製鑼。
民國三十四年,台灣光復,民間廟會也恢復蓬勃生機。二十九歲的林午除了繼續鐵工廠的固定工作,也買了一些鐵板回來,依著之前買到的小鐵鑼,開始模仿打造。在一面又一面鑼的試做中,慢慢摸索出鐵鑼製作的技巧。第一面上市的鐵鑼,聲音就比大陸來的舊鑼聲音還好,也因此開始了林午鐵工廠的製鑼事業。
一面銅鑼等於三輛名牌腳踏車
雖然,鐵鑼製作已經上手,然而鐵的成分雜質較多,聲音也較短促生硬,於是林午開始使用昂貴的銅片來製鑼。
當時銅片購買不易,林午找到海邊的拆船業者,向他們收購船上拆下來的舊銅使用。然而舊銅種類很多,添加成分及比例又不一定,打造出來的銅鑼,儘管外型再像樣,音質就是不盡理想。嘗試過添加有各種成分的銅片之後,林午發現加入一定比例「磷」的青銅軟硬適中,延展性佳,才能製作出聲音響亮、音質優美的銅鑼來。「父親在世時,經常訓誡我們,底最重要,就像銅鑼一般,基本材料用錯了,就不可能打出好鑼來,」兒子林烈旗記得父親常以做鑼的經驗來教育他們。
林午的銅鑼一上市,就驚動了北台灣的戲曲界。首先聞風而至的是基隆的聚樂社以及台北的金天社,兩個社團各自以一千兩百元的天價買下一面銅鑼。在那個年代,這筆錢可以買到三台日本狐狸牌的腳踏車,可知林午銅鑼的受歡迎程度。
一槌定江山
成功地打造音質絕佳、直徑兩尺或兩尺四的銅鑼後,林午更進一步開始打造尺寸更大,聲音也更長、更深、更遠、更沈、更穩的大鑼。而相繼出世的的六個兒子,打從娘胎就接受敲鑼打鐵的「震撼」胎教,其中尤其以老六林烈旗對銅鑼製造特別有興趣及天份。
大鑼聲音雄渾,又叫深鑼,是北管樂的主要樂器。一面銅鑼看起來很簡單,就是一個鑼面,中間有一個突出的「鑼臍」,還有與鑼面垂直相接的「鑼邊」。然而一面好的鑼,不僅要聲音清亮不渾濁,而且傳音速度要又快又高又長,在表演時可以連續敲擊,鑼音綿延不絕。
隨著尺寸的大小不同,鑼臍的大小、厚薄,鑼邊的斜度都有不同考量。第二代製鑼高手林烈旗表示,父親常對他們說:「製作一面鑼,就像做人一般,從根本開始的每一個步驟都不能馬虎。」製鑼的第一步從選材開始,要選擇質純的青銅,接著依所造尺寸剪出鑼面及鑼邊。鑼邊要剪裁成扇形,焊接到鑼面之後才會呈現向內包的斜度,使得銅鑼的共鳴度更好,聲音可以拉得更長。此外,鑼邊的外緣還必須比內緣厚一些,以增強鑼邊的耐震度,延長使用年限。
剪裁之後,將鑼面放在挖有凹洞的木頭上,以特製的弧面鐵鎚敲打,打出適當大小厚薄的鑼臍來。接著還要以鐵鎚不斷地敲打鑼面和鑼邊,使得銅的密度、硬度更高。尤其是特大面的鑼,因為尺寸超過一般銅片大小,鑼面必須以兩塊銅片焊接而成,更需要落鎚好幾萬次,搥上好幾天,使得焊接的部份完全密合。
錘鍊完成之後,將鑼面與鑼邊焊接起來,然後仔細磨平使得大鑼光燦明亮,這時一面大鑼算是完成了一半。
更重要的另一半工作是「調音」。這調音的工作是製鑼人家的獨門絕招,只見林烈旗拿著一把木槌,在製好的鑼身上,東敲一下,西敲一下,鑼聲的高低急緩竟然完全不同。對於製鑼的技巧,只有調音這部份林烈旗不願細說,「這吶說清楚了,我們製鑼的飯碗就要給人家捧捧去了,」他笑著說。
林烈旗記得,有一次一個社團遠從南部將大鑼送到宜蘭來,請父親為已走音的大鑼調音,林午先是敲了幾聲鑼,接著拿起木槌在鑼面上敲了一下,就說調好了,那遠道而來的客人十分失望,然而拿起鑼槌一打,就非常佩服而滿意地將大鑼載回南部去了。
比人還高的「大」鑼
民國七十四年,林午父子應北港朝天宮的訂購,製作了一面直徑五尺六吋半(近兩公尺)、重達一百六十公斤的世界第一大鑼,這面大鑼平放時,宛若一個可供兩三個小朋友戲水的游泳池,雄渾的共鳴聲,可遠遠傳到一公里之外。民國七十六年,老藝師過世前二年,獲得了教育部所頒發的薪傳獎;已為人父的林烈旗,接著在民國八十四年,接續父親的榮光成為薪傳獎的第二位製鑼藝師,隔年又打破父親創下的世界第一大鑼記錄,為鹿港天后宮製作了另一面直徑七尺八吋半(兩百四十公分),重達二百三十公斤的世界大銅鑼。現在,林烈旗的長子林浩賢雖然才剛上國中一年級,卻也是林烈旗的得力助手之一,製鑼世家的第三代正接續著這門古老而獨門的行業。
古鑼創新聲
曾經一度,在現代密閉的演奏空間,鑼經常有被「嫌太吵」的尷尬,即使進得了演奏廳,也少不了綁手綁腳地降低音量。不過,隨著時代轉變,在世界音樂紛紛向古老傳統找尋活水源頭的現代,銅鑼又鹹魚翻了身,原本只替民間北管社團或是傳統戲曲製作銅鑼的林午鐵工廠,也有了新的客源。
致力將打擊樂器推向台面的朱宗慶打擊樂團,在十年前商請林烈旗做出一組有十三個音階的銅鑼組。一向樂於接受挑戰的林烈旗,製作了大大小小三十幾面鑼,從中挑選適合成套的十三面鑼,再慢慢地調出固定的十三音階。這使得過去只有節拍性打擊的銅鑼,變成一組可以敲打出旋律的樂器來,也為傳統鑼鼓開啟了新的演奏方式與面貌。
跟著,將音樂與心性修行合而為一的優劇場,在單純以鼓表演的「優人神鼓」之後,也向林烈旗訂購了十面大鑼和三十多面的小鑼,結合聲音向下沈的陽剛鼓聲,和聲音向上揚的陰性鑼聲,在九六年創作了「海潮音之聽海之心」,參加法國亞維儂藝術節和巴西聖保羅藝術節演出。
負責海潮音編排的優劇場擊鼓指導黃志文覺得:「雖然鑼鈸給人一種吵鬧的感覺,但卻可以喚醒沈睡的感官。」整個表演,先是以驚天動地的鼓聲訴說大地初始的崩裂,接著咚咚的小鼓宛如水滴,由小到大,匯成大海,而男鼓手充滿力道的擊鼓,就像海浪拍打岩石,互相震撼。接著是表演的精神主題〈聽海之心〉,理著平頭,赤著上身,下紮一條布裙的男鼓手,以著宗教儀式般的肅穆舉起大槌,緩慢而悠長的敲擊多面大鑼,如同潮水在沙灘的輕撫,配合著梵唱一般的清唱,剎時,將觀眾帶離世間塵俗。而席地而坐的女性鼓手則負責敲打小鑼,表現海潮中生生不息的細小水紋。最後,象徵天地陰陽的鑼鼓合鳴,又是生命的另一番開始。
接受現代劇場刺激的林烈旗,再接再厲,目前已經可以做出二十六音階的鑼組來了。去年還應十分受台灣觀眾肯定的加拿大環保音樂家馬修連恩之邀請,為馬修的現場表演擔任敲鑼樂手。
鑼音不絕
因為替各行各業製造銅鑼,多少也學會銅鑼打擊或表演的林烈旗表示,每一個行業需要的鑼各有不同的特質需求,像是北管大鑼聲音要深沈長遠,獅陣的大鑼聲音要高要硬,至於花鼓陣用的馬鑼聲音則要清脆短促。其他像鑼面帶有弧度而無鑼臍的響盞、沙鑼,誦經用的帽子型雲鑼,或是傳達信息鑼面平平的馬鑼,都有不同的角色功能,在音色上也需作不同調整。這些音感的判斷都不是三年四個月的學徒生涯能夠訓練出來的,也不是翻模塑造的機器銅鑼可以達到。
林家父子製鑼、敲鑼了半輩子,對於鑼自然感情深厚,十分疼惜。林烈旗表示,敲銅鑼不必用力,好的銅鑼只要拿起鑼槌,平行地對準鑼臍敲下,就會有勻稱悠遠的聲音。他還說,老一輩的人懂得惜物,銅鑼出巡時,經過大太陽的曝曬,銅的溫度太高,銅鑼就會失聲或破聲,這時會用濕布不斷擦拭,等到銅鑼降溫後再敲擊,自然就會恢復優美的音質。「過去經常有孫子輩拿著祖父購買的銅鑼回來調音,然而現在人比較不愛惜,只知道用力敲,經常敲了幾個月,就把鑼敲得變形變音。」製鑼的人忍不住地嘆息道,雖然這麼一來,生意會多些,但林烈旗情願敲鑼者愛鑼惜鑼,用得長久。
長時間的做鑼,在日夜的敲打聲中,林家父子的耳朵都有一些重聽,林烈旗還開玩笑,「這樣夫妻不容易吵架,因為老婆唸什麼我根本聽不到。」對於這冷門又辛苦的技藝,林家一路走了下來,究竟為什麼?「這做鑼,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學好的,我都摸了半世人,而我們家也研究了三代,就這麼斷去實在太可惜。」林烈旗表示,他們兄弟互相都有這樣「不能斷」的共識,因此對於第三代有興趣的孩子及姪子們也儘量培養。
傍晚時分,一位幫往生者作法事的黑頭道士來找林烈旗,請他幫忙把用久變黑的銅鑼洗亮。「我們家作道士已經三代,三代都使用林家的銅鑼,鑼聲好,法事作起來才會漂亮。」每每遇到這些代代都是林家銅鑼的愛用者,拿出使用近五、六十年的銅鑼來整修調音時,林烈旗表示:「這就是最令我們安慰而高興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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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長緩慢的鑼聲,恍若潮水輕撫沙灘。優劇場以鑼為新作主角,讓活躍於民間廟會的傳統鑼鼓有了更寬廣的展現空間。(鄧惠恩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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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徑近兩公尺的大鑼比老師傅林午還要高。民國七十四年,林午父子應北港朝天宮的訂購,打造了這一面聲音可以遠傳一公里外的超級大鑼。(林烈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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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挖有圓洞的枕木和圓形的鐵鎚用來敲出鑼臍,四方形的鐵鎚用來錘鍊鑼面和鑼邊,這些都是林家父子自製的特殊製鑼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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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父親「槌子」的林烈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不僅是台灣薪傳獎的製鑼師傅,苦心製造的十三音階大鑼,更創出鑼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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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客人需求剪出鑼面大小後,先在枕木上打出大小適中的鑼臍,接著落槌萬次,使鑼面的密度更結實,當鑼邊也同樣錘鍊完畢之後,再將兩者焊接起來,算是初步完成了大鑼的外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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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鏘!咚鏘!喧天的鑼鼓是民間廟會不可或缺的主角。有的腰纏小鼓,有的手拿小鑼,結合身體的扭動,跳鼓陣展現民間旺盛的生命力。(鄭元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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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人的世界中,簡單的銅鑼聲有著神秘的力量,可為道士或乩童敲開陰陽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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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鑼…」象徵著萬象之始。圖中的台北市文化局局長龍應台敲響大鑼後,宣告文化局的成立。(邱瑞金攝)

直徑近兩公尺的大鑼比老師傅林午還要高。民國七十四年,林午父子應北港朝天宮的訂購,打造了這一面聲音可以遠傳一公里外的超級大鑼。(林烈旗提供)(林烈旗提供)

中間挖有圓洞的枕木和圓形的鐵鎚用來敲出鑼臍,四方形的鐵鎚用來錘鍊鑼面和鑼邊,這些都是林家父子自製的特殊製鑼工具。(卜華志)

接續父親「槌子」的林烈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不僅是台灣薪傳獎的製鑼師傅,苦心製造的十三音階大鑼,更創出鑼的新境界。(卜華志)

依照客人需求剪出鑼面大小後,先在枕木上打出大小適中的鑼臍,接著落槌萬次,使鑼面的密度更結實,當鑼邊也同樣錘鍊完畢之後,再將兩者焊接起來,算是初步完成了大鑼的外型。(卜華志)

依照客人需求剪出鑼面大小後,先在枕木上打出大小適中的鑼臍,接著落槌萬次,使鑼面的密度更結實,當鑼邊也同樣錘鍊完畢之後,再將兩者焊接起來,算是初步完成了大鑼的外型。(卜華志)

依照客人需求剪出鑼面大小後,先在枕木上打出大小適中的鑼臍,接著落槌萬次,使鑼面的密度更結實,當鑼邊也同樣錘鍊完畢之後,再將兩者焊接起來,算是初步完成了大鑼的外型。(卜華志)

咚鏘!咚鏘!喧天的鑼鼓是民間廟會不可或缺的主角。有的腰纏小鼓,有的手拿小鑼,結合身體的扭動,跳鼓陣展現民間旺盛的生命力。(鄭元慶攝)(鄭元慶攝)

在中國人的世界中,簡單的銅鑼聲有著神秘的力量,可為道士或乩童敲開陰陽界。(卜華志)

開鑼…」象徵著萬象之始。圖中的台北市文化局局長龍應台敲響大鑼後,宣告文化局的成立。(邱瑞金攝)(邱瑞金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