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擁有比利時魯汶大學新聞博士學位,卻從事遠洋漁業;他身在漁業界,卻不是在船上,而是一年飛三百天……。
從台灣轉了三趟機,一路飛到阿根廷中南部的馬德林港。終於踏進港邊的小旅館,陳述得空坐下,掏出褲袋裡的皮夾開始整理東西。
一疊厚厚的鈔票被拿出來,花花綠綠,各色各樣,有澳洲、美國、模里西斯、馬爾地夫、南非、馬達加斯加、烏拉圭、貝里斯、巴基斯坦、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安曼……等國面額不一的票子。
陳述不是在蒐集錢幣,這些錢都是他經常使用的,因為他的工作就是到全世界各地找漁場、為漁船排解疑難雜症。
新聞博士「下海」去
在台灣漁業界,陳述是個傳奇人物。
父親在民國四十年到四十四年間,擔任高雄漁會總幹事,家族與漁業的淵源頗深。「民國五十四年,我們家族經營的遠東船務公司就是台灣最早做遠洋漁船代理的兩家之一,漁船被印度、印尼扣押,就是我們去處理放船的,」陳述表示。
大學畢業後,父親過世,陳述義不容辭回家接掌家族事業,做了十年。十年後,弟弟成人,陳述與在比利時修音樂、二十二歲就取得比利時國家鋼琴教授文憑的林豔芳結婚;婚後一起回到比利時,陳述陪太太攻讀學位的同時,也利用時間在魯汶大學拿到新聞博士學位。
之後,太太為了音樂事業,前往紐約發展,成為一位職業演奏家,並創辦了「皇后音樂學院」,擔任校長;他則回台灣尋求學以致用。
以他的學歷本來有機會進入新聞局工作,甚至到大學當教授;但他考慮到缺乏彈性的公教生涯,很難兼顧紐約的妻女,加上從小一起長大的漁業界第二代,已經接掌家族事業,他們跟他提議:「你在國外那麼多年,有很好的語言能力,又有經營漁業的背景,現在漁場難找你乾脆幫我們在外面找漁場好了。」
「做漁業代理,等於回來接家族的事,」陳述想想也好,過去為了支持太太,他把家族事業丟給妹妹、妹夫照顧,一丟就是十三年,現在,身為長子的他,該是接手的時候了。
沒有捕魚的命
全世界東奔西跑,一年飛三百天的生活不適合一般人,對他卻如魚得水。上飛機就睡、下飛機立刻直奔漁港工作,從不知什麼叫「時差」的陳述,從馬達加斯加到阿根廷,他可以先飛回美國,在紐約的家吃個晚飯,再出門。
「經營漁業要有這個命,」陳述表示,他有過自己的漁船,但是都不賺錢。
六十一年,他經營單拖網漁船,「漁是打得很好,但是狀況很多。」一下子機器有問題,一下子船被大陸抓進去罰港、一次船回蘇澳整備,大副開船,竟然擱淺;還有一次魚打得太多,竟然把漁網都弄破了。
「打漁做不好,只好做遠洋漁業代理。」他開始做的第一年,決定去巴基斯坦。巴基斯坦是很好的鮪魚漁場,但是陳述不懂當地法令,買的漁船執照不合法令要件,賠了很多錢。
馬達加斯加則是陳述開發成功的第一個漁場。會講法文的他,當地一個人也不認識,搭上飛機就去了。
下飛機,他叫了一部計程車,要司機開到首都最大的旅館去。
「那邊真是貧窮,坐上車,我才發現腳下踩的竟然是鐵條,司機旁邊坐了一個助手,是下雨時幫忙擦玻璃的。」
白天他租了計程車到處逛,但摸不著什麼頭緒。晚上,在飯店裡碰見一位到馬達加斯加開採寶石的泰國華僑,兩人就攀聊起來。陳述說起自己從事漁業,想要來這邊做水產貿易,那位華僑告訴他馬國總統的小姨子也是做漁業,他可以介紹給陳述認識。
就這樣,從總統的小姨子,牽線到漁業部長、總統,陳述順利結識馬達加斯加的高層人脈,並談成了漁業合作,拿到執照。
繞著地球飛
馬達加斯加成功後,陳述又再次「前進」巴基斯坦,接下來是安曼、阿根廷……。「我本來不來阿根廷的,」陳述表示,阿根廷漁場已經有豐群水產在此設據點,大家從上一代就是好朋友,他不想來搶生意。但因為到阿根廷的捕魷船中,他有些小股,船東對租船模式有點擔心,希望他來看看。
手下有二十多個職員,身為老闆,為什麼不能派個人手,還要自己「繞著地球跑」呢?「漁船在外,有很多狀況,除非是老手,否則不知道怎麼解決。」陳述無奈地表示,船在港,一天就要三千美金,他只好應船東要求,親自跑。不過一些已經進入狀況的地方,只要電話聯繫就可以了。
細數世界各國的經濟海域,和台灣有漁業合作的國家已經不算少,但是東南太平洋的秘魯、智利海域,西非的獅子山、象牙海岸,地中海、蘇聯等優良漁場,沒有漁業合作的海洋還有一大片。陳述要飛的路,還很長。
(選自《雙贏──蕃薯仔打拚中南美》一書)
p.134
在世界各國紛紛宣佈經濟海域後,台灣的遠洋漁船要能夠「走出去」,得靠漁業代理業者到世界各國洽談漁業合作。
p.136
陳述在全世界各地,有許多這樣租來的家,作為他漁季來臨時的暫時停泊處。打開這扇門,待上一兩個禮拜,就要鎖門告別。可不是現代游牧族?
陳述在全世界各地,有許多這樣租來的家,作為他漁季來臨時的暫時停泊處。打開這扇門,待上一兩個禮拜,就要鎖門告別。可不是現代遊牧族?(邱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