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孓遺植物
確實,從稀有性來看,檜木絕對是亟待保護的世界資產。三千萬年前,檜木屬植物曾分佈全世界,幾次的冰河期,逼迫檜木步步退卻,幾無立足之所,幸運地,台灣聳立的高山成為檜木避難所。如今全球檜木只剩六種,海天各據一隅,分散在北美、日本與台灣。蕞爾小島台灣就擁有兩種:紅檜與扁柏,合稱檜木。可以說,台灣檜木林若消失,紅檜與扁柏也將就此退出地球生界的舞台。
台灣檜木林是稀有的冰河孓遺物種,棲蘭山的檜木林,更是台灣檜木林中的倖存者。
台灣檜木林主要生長在一千三百到二千六百公尺海拔,是台灣降雨量最高的集水區,終年雨大風小,雲霧籠罩,又稱為霧林帶。在穩定的濕氣孕育下,檜木成長為東亞第一大體積的針葉樹,也是台灣「神木」的主要組成份子。
大而美
在濕氣中孕育的檜木,更是最上等的木材。提起Hinoki,也就是扁柏,老一代台灣人鼻腔間彷彿就聞到一股醒鼻的芳香,難忘記憶中最好的木材。扁柏筆直通天,是日本許多神社鳥居的來源。至於紅檜Melihi,體型比扁柏更可觀,在鍊鋸下倖存的台灣神木,如遠近馳名的阿里山神木、拉拉山神木,都是紅檜。
大而美的檜木,在一九一二年日本殖民政府時代開始砍伐,當時凡鐵路所經之處都是檜木林區,阿里山、太平山、八仙山林場,檜木源源不絕出山,跨海送往日本。一九五○年代,國民政府時代,以農林支持工業發展,林場更深入台灣心臟,在三十萬公頃經濟林中,檜木林就佔了三分之二,貢獻了七至八成的林業收入,對台灣經濟發展的貢獻不可謂不大。
時下的台灣森林遊樂區,全是過去的檜木林場,從阿里山鐵路、到四大山脈裡的綿長林道,目的都在將一段段圓形巨木扁柏、紅檜運送下山。民國七十八年,行政院終於頒佈禁伐天然林命令,此時,過去台灣兩千萬棵巨木築成的南北檜木長堤,幾乎只剩局部殘林,宜蘭棲蘭山的扁柏,可以說是台灣僅剩完整度較高的神木林了。
僅以稀少程度而言,棲蘭檜木林就符合了世界遺產的基準:「瀕臨滅絕危機物種的保存、在野地狀態下生物多樣性的保全,與最重要的自然生育地或棲地的保護。」
多年來呼籲保護最後檜木林的靜宜大學生態學研究所所長陳玉峰,則進一步歸納出檜木林足以做為世界自然遺產的「十大原因」:除身為稀有植物,它印證了台灣林業發展史、更是北台灣重要的水土維生系統、活生生的生物多樣性展示場、與變動的台灣地質演化息息相關……。
檜木林「十大」
深入棲蘭檜木林區,草叢匍匐、灌木密生、落葉蓋地,濕滑難行。而每隔一、二十公尺距離,就有一棵直徑三、四公尺的千年檜木頂天立地。
檜木林帶,正好是台灣闊葉林與針葉林的過渡區,林中伴生著寒、熱帶兼具的樹種,台灣杉、巒大杉、紅豆杉等巨大喬木在此間風雲際會。幽黯潮濕的林地之下,茂密鋪滿了台灣三分之一的翠綠蕨類,一葉蘭等台灣特有植物也寄居於此,千年檜木更是附生植物的天堂,可以同時有八十種植物借宿其上。
混生檜木林中的台灣杉,更是世界級的活化石,以台灣作為拉丁文屬名,象徵其在全球獨一無二的價值。台灣杉更突破紅檜、扁柏,樹高可以直逼六、七十公尺,成為林中讓人無法忽視的奇觀。
豐富的生物相之外,在生物群聚的演化與發展上,檜木林的存在還具有生態學與生物學上的重要意義。
「台灣檜木林發達處,常在河川向源侵蝕的崩塌面,」陳玉峰指出,當歐亞板塊與菲律賓板塊碰撞發生,寶島在擠壓中持續隆升,河川下切,崩塌地週而復始出現,戰鬥力旺盛的檜木種子把握良機,在萬物退避的惡地上安身立命,逐漸成長為巨木林;惡地也因此漸次復原,招來物種,連帶守護了下游,使之成為可居可耕之地。「檜木成林代表滾動山河穩定化的過程,檜木即土地自然復健的活神仙,」陳玉峰在《台灣植被誌》書中寫道,尤其在中海拔霧林區,是雨量最豐沛、沖蝕最嚴重的不穩定帶,一根根碩壯的檜木在崩塌線上矗立起來,遇「切」則補,讓破碎、凌亂的土地出現生命,為崩塌的土地開光補皮。
天然水世界
身負穩定台灣破碎土地重責的檜木林,更是北台灣賴以維生的石門水庫、淡水河、蘭陽溪的水源安全閥,由棲蘭連結到拉拉山的檜木林,是規模宏大的天然蓄水庫,將豐沛的雨水轉換成潺潺水流,台灣半壁江山的水土系統緊緊受其牽動,任何人為的水庫工程無法取代。
「除在世界具有不可替代性,世界遺產更要能標舉出它對在地的重要意義,」文建會世界遺產評鑑委員、中華民國景觀學會理事長郭瓊瑩表示,檜木林對台灣本身,具有林業、經濟、生態保育、水土保持等等訴說不完的價值。無怪乎宜蘭人可以驕傲的宣稱:它是世界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