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水景色恍若江南的大溪鎮上,有著牌樓街屋、舉人宅第、青石小徑……,至今猶未隨時光的腳步移走;當地有名的特產:豆腐、豆干、木器……,融合著傳統與現代的製法,風味獨具;以現代觀念規劃的農村、名流休憩中心、遊樂場……,又顯現它正在急起直追的用心;……這種種傳統與現代相互交錯的現象,在大溪毫不彆扭地怡然呈現著,娓娓訴說了小鎮不斷蛻變的痕跡。
被縱貫線遠遠拋開的山腳城市——桃園縣大溪鎮,四周層巒疊翠,大漢溪從中蜿蜒而過,與淡水河相接。
當地與三峽、龍潭、關西、鶯歌相通的山路,未能像過去的淡水河般,為此地帶來舟楫輻輳、萬商雲集的繁華,卻引來一批批肩背相機、手持筆記的建築學者、古蹟專家、學生、觀光客……,頂著日頭,穿梭在老街、牌樓、田野、古厝間,細細尋訪歷史的痕跡。

圖2.3.4:大溪老街兩邊林立的洗石子門面牌樓,精雕細琢,美不勝收。(鐘永和)
老街透露昔日的繁華
走出大溪車站,入眼而來的,是一排排豆干店和木器行的招牌。沿街漫行,果然三步一間、五步一鋪,剛出滷鍋、香味四溢的豆干、素雞,和沉穩厚實、精雕細琢的神桌、太師椅,使得來客垂涎欲滴、目不暇給。
令建築學者鍾愛不已的老街——和平路、中山路,就在車站附近。這兒曾是大溪最早的「鬧區」,如今仍是主要的商業街。窄街兩旁,一座座雕塑著各式花樣的門面牌樓,在藍天下迆邐出一道起伏誇張、豐富搶眼的天際線。
光從嵌刻在門面牌樓上的店號「裕成」、「逢春」、「協和」、「瓊若」……,很難想見當年都是些什麼樣的商店。但看看店號下一排排小字:「瓊玩奇居貨,若合礪乃光」、「金銀珠寶首飾發兌」、「陸軍諸官衙御用蓬米雜貨番產印紙」……,或多或少也可揣出一番古玩、銀樓、雜貨店的光景。
「古早時,對面是布店啦!姓江。」九十一歲的邱老太太眯著眼想了一會,指著對面古牌樓上刻著「惟珍」的一家木器行說道。
老太太五歲起就住在這條街上。除了想起「左邊這家賣鴉片、右邊那家是藥房」,她還記得這些店面牌樓是在她婚後才加蓋的。

圖2.3.4:大溪老街兩邊林立的洗石子門面牌樓,精雕細琢,美不勝收。(鐘永和)
此地牌樓屋,全臺稱勝
大溪街屋的立面裝飾,大約完成於一九一九年前後。日本人在臺灣各地實施「市區改正」(街道拓寬),拆屋拓路後,老式街屋的屋簷門面被削去大半,日人便鼓勵重新裝飾門面。於是,當時流行於廈門、南洋一帶,充滿巴洛克風格的「番邊樓」(或稱「牌樓屋」),就成為臺灣中北部街屋立面裝飾的主流。
牌樓屋外壁以磚構造為主,一大兩小的半圓拱,是立面開口的主要特徵。豐富的花鳥走獸裝飾,則集中在柱頭及山頭上,浮雕、泥塑之外,有的還加上傳統的剪黏、彩繪,真是多采多姿。
萬華、淡水、三峽、汐止、湖口……一帶,也零落留有類似建築;大溪和平路之所以吸引最多人前來探訪,乃因它是當時開風氣之先的第一批牌樓街屋。同時期臺北、淡水的同類建築,在後來大舉開發時,多已翻造一新,難覓舊跡。而大溪幾乎保留了整條街的風貌,遂顯珍貴。
此外,由於過去淡水河航運頻繁,大溪曾極為富庶,牌樓裝飾遂以手工精緻、花色繁巧獨步全臺。而且此地牌樓多在紅磚之外,加飾洗石子,比起他處純紅磚的深沉暗淡,洗石子牌樓不但表現力高、泥塑花樣多,也使得街道視覺較為明朗。

圖2.3.4:大溪老街兩邊林立的洗石子門面牌樓,精雕細琢,美不勝收。(鐘永和)
悠緩閒適的小鎮風情
走在今天的和平路上,拱圈廊道下,木器、雜貨、西藥、香鋪、銀樓、石碑、壽器、打鐵鋪、攝影禮服、體育用品……,店鋪種類可能比當年更多。但在七十年代的陽光下,和平老街閒散悠緩的步調,在現代都市人眼中,卻覺得老態龍鍾。
「怎不老態龍鍾呢?」再生藥房後進正廳裡,簡建德看著玻璃板下兒孫的照片說:「後生出國的出國,在臺北的在臺北,就留我們這些老傢伙看家嘍!」
和平路上老店家的第四、五代,多半都在外地求學做事,甚至安家落戶了。老人們為什麼不結束店務,上兒孫處享清福呢?顯然他們依戀這個幽深安靜、「前庭開花香到後進」的老式街屋。

圖1:有了烘乾機後,農家三合院的曬穀場植上草坪,成為孩子遊玩戲耍的好地方。(鐘永和)
向晚踏上青石徑,揣得昔日繁華有幾分
與牌樓街屋齊名的「月眉通路」,也在和平路旁。通道口的外形與街面走廊無異,也是一道拱門,其實卻是條小弄。據當地的人說,這條小弄昔日是通往大嵙崁溪(即大漢溪)港口的一條青石小徑,那時挑伕們上下舟楫、搬運貨物,就循此捷徑,送到和平路的商店裡。
走出曲折的巷弄,迎面是一條斜坡小徑。徑上石板雖已拆去部分,但路旁枝椏彎曲的老樟樹和掩徑蔓草,仍透露了小徑的年歲。此處,視野極其開闊:月眉里經過重劃的平疇綠野,其後的山巒層層,以及三層河階臺地的特殊景觀……,在此可盡覽無遺。
月眉通路直通臺三號公路,順此左行,就可沿著大漢溪走向大溪橋。當年有名的「飛橋臥波」勝景,如今既不見滾滾江流,弧度優美的吊橋也換成了鋼筋混凝土大橋。

圖2:古老的門樓,門外一片綠野,大溪的田園風光極美。
大嵙崁溪帶來移民和財富
遠古時代的大嵙崁溪,是從現在的石門水庫附近分成數條支流,分別從竹圍、永安、觀音出海。經過一場「河川溯源侵蝕」後,淡水河在鶯歌附近劫奪了大嵙崁溪的源頭,使得桃園一帶成為石礫滿布的看天田,而大溪卻留下了一層層河階臺地。大嵙崁溪在這場巨變中巧妙地連上了淡水河,直抵臺北。它不著痕跡地試探著臺北的漢人:何不來大溪墾拓?
終於有人發現了它。乾隆五十三年(西元一七八八年),當漢人在臺北的開拓已達飽和時,便溯溪而上,尋找新天地。漳洲人謝秀山、賴基郎找到了這塊被泰雅人喚作「大姑陷」的地方,於是向山胞租地開墾。此後陸續有黃、李、江、簡、林五大家族前來落戶生根,並將不吉利的「陷」字去掉,改稱「大姑崁」。
嘉慶八年(西元一八○三年),大嵙崁溪又載來了對大溪發展有決定性影響力的林本源家族。林家以雄厚的資力在如今大溪國小一帶,建起佔地四甲餘的方型石城;並大舉收買墾權,成為當地大地主。接著興修道路、引水灌溉,奠定大溪農業發展的基礎。另一方面,他們也利用淡水河的水運之便,運來米、鹽出售,大溪開始有了小市集。
財大勢大的林家,在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年)板橋巨宅(即林家花園)落成後,又全家遷往板橋,對大溪的影響不小。好在大溪憑著靠山的地勢和臨河的水利,一艘艘帆船仍然載著木材、茶、樟腦等山產和米穀往臺北銷售,也帶回更多的物資、移民與財富。

圖3.5: 蔣公奉厝慈湖,絡繹不絕的中外謁靈人士,使大溪再度繁榮起來。(鐘永和)
李騰芳中舉,意義非凡
潮來汐往,大溪邁著它自己的步子向前走。同治四年(一八六五年),大溪開墾先驅之一的李姓家族子弟李騰芳,以五十二歲高齡中了舉人。這對原是生番出沒的大溪而言,意義非比尋常。當地人歡天喜地地將「大姑崁」改為「大嵙崁」,以資紀念。
李騰芳在同治九年又赴京會試,得內閣中書功名,衣錦還鄉後,曾大起新厝,建造了相當風光的官宅。這就是今天月眉里的李家古厝。如今大厝結構、門前旗桿臺、木雕斗拱、彩繪、御賜匾額、出巡時的導路牌……,雖不免斑駁剝落,但保存得還算完整。燕尾官宅在田野中,傲然展示著大溪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此後大溪發展樟腦、茶葉、煤礦等業頗有成就,加上淡水河水運一枝獨秀,大溪不但成為淡水河上游最重要的內陸港,也是附近龍潭、關西、竹東等地山產的集散中心,更是南北交通必經之地。
大商行在碼頭附近的和平路一帶櫛比鱗次地開設。此地漸漸脫離農業社會型態,成為重要商港。尤其光緒中葉以後,帆船往來其間,壯觀的「崁津歸帆」,締造了大嵙崁的黃金時代。光緒廿年,大溪升格為南雅廳。

圖4:阿姆坪的湖光山色。(鐘永和)
遺落縱貫線外,逐漸由盛轉衰
甲午戰爭失敗,臺灣割讓給日本,大嵙崁在日人治理下,憑著過往的基礎,仍持續了一段繁華,並更名「大溪」。
真正的致命傷是在民國十四年以後。新闢的縱貫公路由龜山到桃園、中壢、湖口,將大溪「摒棄」在外,大溪於是失去交通要津的地位。接著基隆、高雄開港,淡水河水運一落千丈;而且樟樹砍伐殆盡、化學樟腦取代樟油,茶葉亦因不肖商家以次級貨充數出售,破壞了商譽,終至無人問津。大嵙崁溪也逐漸淤積枯竭。
萬商雲集的大溪,就此成為一般小鎮。

圖6:李公厝的後進裏,玻璃門上映著古厝燕尾,門裏是列祖牌位,將人帶進古老的世紀中。(鐘永和)
青山有幸又逢春
大溪再呈轉機,是因蔣公對它的鍾愛。蔣公生前甚喜此地風光,因其山明水秀,樸實無華,很像蔣公的故鄉——溪口,因而在此建有行館,常來駐留盤桓。
民國六十四年,蔣公崩逝,隨之暫時奉厝在他生前最喜愛的大溪鎮郊慈湖行館。大溪驟成千千萬萬中外謁陵人士必經之地。
或許正因為幾十年來的沉寂,使小鎮顯得格外淳樸清幽;過往繁華的痕跡,又賦予它另一種「烏衣舊巷」的風情。而它層巒疊翠、宛若江南的秀麗風光,總讓遊人感覺心曠神怡。再加上附近石門水庫、阿姆坪、角板山、情人谷風光所連成的旅遊線,古老的大溪逐漸成為觀光客的「新寵」。
沉寂多年的和平路又復甦了,各色各樣新式市招紛紛掛出,使古老的洗石子牌樓又透出了新鮮的活力。在觀光客好奇的眼光和興起思古幽情下,兩種傳統行業迅速發展,幾成大溪的代名詞——名聞遐邇的大溪豆干與大溪木器。
一到大溪,滿街的「正宗大溪豆干」足令遊客無所適從,即使知道找到老店「黃日香」本鋪,多半也是選購包裝精美、調味濃郁的各式「加味豆干」。事實上真正正宗大溪豆干,是架子上那些烏黑、方正、不起眼、無精緻包裝的「黑豆干」。

圖1.2.3:農村裡,有的農舍維持原來的外觀,只裝修內部;有的起了新厝,煥然一新。(鐘永和)
大溪黑豆干柔韌甘美
大溪黑豆干的製作元祖是黃屋。黃家原先在和平路經營雜貨生意,擁有兩家店面。淡水河航運沒落後,黃家的雜貨生意也每下愈況,黃屋只好改營榨油,並選擇本錢少、勞力多的豆腐、豆干作副業,由太太黃邱露每天挑擔叫賣。
豆腐、豆干容易壞,一天叫賣不完的,就得餵豬。節儉的黃邱露痛惜之餘,便設法將豆干再行滷過,藉以延長保存期間。顧客卻因滷過的豆干風味極佳,極為愛好。在顧客的頻頻光顧下,黃屋夫婦又研究出利用焦糖染色、防腐的方法,使豆干更好吃,且保存得更久。這就是大溪五香黑豆干的由來。
五香豆干之所以廣為流傳,多半是因當時物資不豐,豆干便宜、味佳、營養價值又高,遂成為當時人們的佐餐佳品或零食小吃。
當時大溪商業不景氣,許多人紛紛外出謀生,每當這些出外人返鄉探親,就會帶些價廉物美的黑豆干當作家鄉特產,四處送人。大溪水質好、石灰質低,豆干的確柔韌甘美,大溪豆干的名聲因此傳播開來。
黑豆干的發跡,可視為大溪沒落後,當地人適應求存的方法;不想竟在小鎮春回後,成為鎮民爭相跟進的致富之道。

圖1.2.3:農村裡,有的農舍維持原來的外觀,只裝修內部;有的起了新厝,煥然一新。(鐘永和)
木器在「質」以外,發展到「量」
同樣出名的大溪木器,儘管用料考究、雕工精緻,但因價格高昂,大多數的觀光客只能「欣賞」而已。
大溪木器究竟好在那裡?和平路上木器行看店的小開、夥計皆說不出所以然。好容易挨家挨戶找到幾位七十歲以上的老師傅,才得到些零碎的概念:「大溪以前產木材,用材有地利之便,因此善制木器。」「大溪水質好,漆料最佳。」「林本源時代,聘來兩位唐山師傅,傳留下高明的手藝。」……另有人說,大溪過去極富裕,離首善之都臺北又近,對傢具品質的要求很高,做工因此精美、氣派。
大溪木器業除了「質」以外,真正發展到,「量」,應系 蔣公奉厝慈湖之後。絡繹不絕的外來客,對這些考究、厚實的傳統傢具深深著迷,即使一時不買,也會說給親友聽,為大溪木器做了義務宣傳。有心、有力的人,在需要添置傢具時,不遠千里來到大溪選購;那一套套價格雖高,但優美、氣派、耐用的木器,遂有著愈來愈多的愛顧者。
學徒們於是紛紛自立門戶,幾年下來,大溪鎮上已有二百多家木器行。
木器行多集中在和平路一帶,其中學徒出身的游禮海,擁有全大溪規模最大、設備最豪華的木器行,為大溪人所津津樂道。

圖1.2.3:農村裡,有的農舍維持原來的外觀,只裝修內部;有的起了新厝,煥然一新。(鐘永和)
後起之秀不讓百年老店專美於前
游禮海以為成功之道無他,「用心」而已。他十九歲拜師,三年四個月的學徒生涯中,同儕多就木工、雕刻、漆工擇一習之,游禮海則在本行木工外,默默吸取雕刻和漆工的要訣。出師後,他跑遍全臺古厝,畫下種種傢具式樣;並往臺北高級西式傢具行比較優劣高下,然後設計出一套套兼具傳統與創意的木雕傢具。
至於經營之道,游禮海認為需要眼光準確,要能洞燭機先。他說,十幾年前,當他開風氣之先打算大肆裝潢門面、設置豪華陳列室時,有人勸他:「恐怕客人會不敢進你的店喔!」但他相信,社會經濟情況、人民消費能力,很快就會達此水準,預為之謀絕不會錯。果然,重新裝潢後,購買力高的顧客對其信心大增,外國訪客、觀光客也都為此吸引駐足,報章雜誌更屢屢代為報導,他的傢具行幾乎成為大溪木器的代表,不少人還以為這是一家百年老店呢!

圖4.5.6:農舍內部也是新舊交錯,有嶄新的音響、瓦斯爐,也有古老的桌椅、菜罩。(鐘永和)
重行規畫建設,農村煥然一新
除了豆干和木器外,面積一○五平方公里、人口七萬餘的大溪鎮,大多數鎮民仍以農業為生。農產以水稻為大宗,甘薯、茶、柑桔、香菇、蔬菜為輔,山坡地兼植竹筍,畜牧業則有養豬、養雞,並有新興的養鹿業。
近年來,政府積極推動「現代化農村發展計畫」,內容有:加強農業推廣教育、改進農業產銷、改善農村環境、輔導農村青年從事農作……;併發起「吾愛吾村」運動,倡導農民愛護鄉土,並一起來改善生活環境,以促進農村進步與發展。這個計畫已在全臺四○五個村里實施,大溪鎮的許多村里也深受其惠。其中仁善里的成果值得一述。
驅車進入今日的仁善里,很難想像三年前這兒原是大溪鎮最落後之地。寬闊平坦的農路兩旁,遍植整齊的黃金榕;田間一棟棟雙拼式二層樓的現代化住屋,整潔、明亮、寬敞;路邊還有不少植滿花卉的小花圃。

圖4.5.6:農舍內部也是新舊交錯,有嶄新的音響、瓦斯爐,也有古老的桌椅、菜罩。(鐘永和)
硬體、軟體齊頭並進
大溪農會指導員高澄美表示,這些寬敞的農路、花圃,多由里民捐贈土地,而由縣農會、農林廳、農發會等單位補助施工。
至於新建農宅,乃由農會提供十餘種設計藍圖,願意採納的農戶可貸款十九萬;不願改建或無力改建的農家,則可申請七萬元補助費,整修老厝內部衛浴廚廁等設備。
目前仁善里有五分之一農戶起了現代化的新厝,其他的也多已將厝內設備整修一新。
此外,農戶每十五家組成一班,可申請貸款與補助,購買插秧機、割稻機、耕耘機和烘乾機,由組成分子共同使用;他們彼此間也可互相助耕、代耕、換地,以解決某些農家人力不足的困擾。社區並設有托兒所,農忙時如果主婦下田,子女可有人代為照顧。
仁善里里長陳福泉說,這些只是有形的建設,其他像加強農事推廣教育、改進運銷、加強衛生保健服務、協助發展副業、輔導留農青年創業、獎勵農家子弟就讀農校、倡導休閒與文化活動……等,則是促使農村建設落實生根的軟體部分。

圖4.5.6:農舍內部也是新舊交錯,有嶄新的音響、瓦斯爐,也有古老的桌椅、菜罩。(鐘永和)
以開放的觀念追求事業的發展,生活卻仍保守、純樸
大溪農民對吸取農業新知、接受新觀念相當積極。五十多歲的養豬戶陳雲程,對毛豬的飼料、品種、管理、投資……等專業知識,與有關的國際市場行情,可謂暸如指掌。他訂閱許多農業雜誌,喜歡收看電視上的「今日農村」節目,並與農會指導員保持密切聯繫,觀念顯然十分進步。
在事業上,他們有心追求進步、卓越;在生活上,則仍寧可保留傳統,所以當地民風非常淳樸。鎮上原有四家戲院,但居民顯然對這些現代化的聲光之娛不太感興趣,戲院生意不佳,如今只剩下市中心的兩家。據說前些時有歌舞團、外國秀試圖打入此地,都維持不了多久,就悻悻退出。「生意不好做噢!」天祥戲院的賴老板說:「鎮民對趕廟會、打陀螺比較有興趣!」
人說大溪有三多、三好:「寺廟多、豆干多、美女多」與「民風好、氣候好、風景好」,其中所謂民風好,顯然就是指鎮民這種保守純樸的心態。而造成這種民風的背景,恐怕就是「寺廟多」所發揮的約束力量。
大溪共有廿七座頗具規模的寺廟,其中具百年以上歷史的有十餘座。香火最盛的,卻是不到八十年的「普濟堂」。
普濟堂供奉的是關公,關公在民間信仰中代表義氣,是商人最重視的神靈。在和平街的商市重行發達起來後,普濟堂的善男信女大增,香火因此盛極一時。
我們的總統蔣經國先生,知道當地居民崇奉關公後,特於民國六十八年致贈關帝聖君青銅像一座,居民莫不深感榮幸。
全鎮最熱鬧的廟會,就是農曆六月廿四關公生日時在普濟堂舉行的迎神賽會,幾十年來,盛況始終不衰,不但聚集了當地以及回鄉的鎮民,也吸引無數的觀光客。

圖1.2:古法製造的豆干,是大溪名產。(鐘永和)
發展觀光的條件極佳
「大溪要更繁榮,就要好好發展觀光。」現任鎮長呂理中說。
呂鎮長發展觀光的計畫,包括:興建大漢溪第二大橋、拓寬大溪至桃園公路、闢建阿姆坪至枕頭山吊橋,以解決交通瓶頸;建造大規模國民旅社,以延長觀光客停留時間;加強豆干等特產品的企業經營;開發觀光果園與茶園,以豐富旅遊內容;在市區建一座巨型重簷琉璃瓦的觀光牌樓陸橋,以加深觀光客印象……。
大溪絕對有發展觀光的優厚潛力和實質條件。除了鎮中心大溪公園、 蔣公行館、蓮座山等觀光據點,以及鎮郊石門活魚、阿姆坪休憩中心、亞洲樂園遊樂場、情人谷、角板山、慈湖等旅遊線外,最難得的條件,乃是鎮上悠遠樸拙的古蹟。
或許,我們應該感謝大溪數十年的沒落,才留下這許多未被時代潮流沖走的文化史蹟。然而在近年來急速發展下,居民一心追求現代化,大溪古蹟在短短幾年內已遭到相當的破壞。

圖2.牆上的照片裏的人便是創始者——黃屋。(鐘永和)
得天獨厚擁有甚多古蹟,極應悉心維護
在幾年前還是古色古香、純閩南式木架構的福仁宮、江氏家廟、黃氏家廟……,如今已貼滿磁磚、敷上濃豔的漆色、上覆琉璃瓦與彩色剪黏……,在煥然一新之餘,也逼走了古樸之美。
和平路牌樓街屋優美的天際線時斷時續,因為現代鋁門窗店面已夾雜其中。被認為是臺北林安泰古厝拆除後臺灣北部最完整的官宅——一百廿餘年的李公厝,其中住了二鄰共一百多個居民,有不少是外人,它的保存也頗堪虞慮。
現代人觀光的層次,應已不再滿足於遊走購物或觀賞紅亭假山,而該提昇到對旅遊當地的風土民情、歷史文物作探訪與理解的知性觀光。歷史遺蹟便是最好的訊息來源。有學者建議,蓋大牌樓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應盡快報請內政部、文建會查鑑當地古蹟,並出資、出力與鎮民協力維護古蹟原貌。
古蹟一旦毀損,將萬劫不復。而沒有了牌樓街屋、舉人宅第、月眉通路的青石小徑……,我們如何能在滄海桑田、溪枯景異後,如此真切地體會大溪不斷蛻變的歷程,感念先人代代耕耘的苦心?若不是累積了這些歷史與經驗,大溪又如何能有今日的轉機與明日的希望?

圖3.4:大溪木器以選料上乘、雕工精細,名聞遐邇。

圖3.4:大溪木器以選料上乘、雕工精細,名聞遐邇。(鐘永和)

圖5:老樟樹曾經是大溪人賴以繁榮的命脈。(鐘永和)

圖6:中山路上的老宅,本色木結構,看來樸實親切。(鐘永和)

圖7:百年老店中的青花藥罐都是古董。(鐘永和)

圖8:養豬業在此地已走上企業化經營。(鐘永和)

左圖:在大溪鎮郊的田野間,還可看到這種「土埆厝」。(鐘永和)

右上:午後的老街,斜陽在廊道下勾繪了一波一波的拱圈。(鐘永和)

右下:今日的和平路,壓克力市招掩住了美麗的洗石子門面,也是幅新舊交替的畫面。(鐘永和)

圖1:土埆厝裡的院落,地上鋪滿石塊,極具古意。(鐘永和)

圖2:老祖母坐在古式大木床上縫衣服。(鐘永和)

圖3:古厝木門上的環扣已然脫落,不減它的古樸之美。(鐘永和)

圖4:這間土埆厝已淪為廢胎場。(鐘永和)

圖5:許久以前,挑伕就在橋下這條小徑上穿梭來往。(鐘永和)

圖6:農家養的雞四處覓食,嘰嘰咯咯,十分有趣。(鐘永和)

左上:廟前的石獅,已呈班駁。(鐘永和)

左下:「大仙」是六月廿四關聖生日廟會中的主角。(鐘永和)

右:代代相傳一爐香,大溪就在世代傳承中,屢現新機。(鐘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