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情感
這樣綿密的三代親子情,非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連續二十年,每星期戴勝通要從清水北上工作時,父親都按照慣例給他一筆「所費」,這筆錢從一開始一千五百元,慢慢提高到三千元,直到十年前戴家分家為止。「其實這筆錢到後來連往來的車錢都不夠,但卻代表我們父子之間情感的交流,」戴勝通說。
由於父母年事已高,這些年戴勝通回到清水,不方便帶父母四處遊樂、享受美食,只能退而求其次,親自下廚。「到菜市場買菜、煮飯給兩位老人家吃,他們就很高興了,」戴勝通說,孝順不難,只要投其所好,像他父親喜歡吃滷肉,戴勝通就練就了一手滷肉的好功夫,從挑選豬肉的部位,到火候、配料,無不講究。
戴勝通與父親的感情很特殊,他形容這是「革命情感」。
「我跟父親從六名員工開始,一路打拚上來,到今天三勝製帽在全球有兩千多名員工的規模,」戴勝通說,十年前分家時,父親對他說:「現在把公司交給你,希望未來你交給兒子時比現在更好!」
雖然父親已經十年不管公司的事,但至今,戴勝通的辦公室裡仍為父親準備了一張大辦公桌,老父親每隔幾個月也會從清水來台北,到辦公室裡坐坐,此時,戴勝通就會打破公司不得抽煙的規定,關起門來,幫父親點根香菸,在煙霧裊裊中,感受父子之間的深情。
有人跟戴勝通說,他現在這麼「友孝」,可以留給兒子一個好榜樣,將來兒子們也會這樣孝順他,戴勝通卻不以為然。「如果我今天這麼做是另有目的,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戴勝通說。
「用心」作爸爸
事業忙碌的戴勝通,在兒子成長過程中與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多,「質重於量,」戴勝通認為,用心比時間更重要,「如果每天喝得醉醺醺,天天在一起又有什麼用?!」
夫妻相處亦同,戴勝通與太太長期一南一北分居兩地,直到最近太太才隨他北上,但夫妻間的感情與信任卻不曾因此減少,「我太太從來不在晚上打電話給我,」戴勝通笑著說,太太說他是個有良心的人,不可能會做「壞事」。
對兩個兒子,戴勝通三十年來不曾罵過他們一句,更別說動手打了,「上一代對我們是棒下出孝子,但我對孩子採美式教育,用溝通的,」戴勝通說。
為了培養孩子外文能力和國際觀,戴勝通早就決定送兩個兒子到國外念大學,但他的前提是要在台灣受教育直到高中畢業。「畢竟是中國人,不能連七言絕句都看不懂,那就枉費了!」
或許是沒有升學壓力,兩個兒子除了唸書外,都培養了各自的興趣,大兒子高一開始拉胡琴,不僅得到高中組第五名,還架設了「二胡練功坊」網站;二兒子喜歡打撞球,戴勝通不反對,只是提醒他:「一定要跑贏教官!」(免得被教官抓去記警告)如今二兒子的撞球技術,在朋友中無人能敵。
「我的兩個兒子一張獎狀都沒有,」戴勝通說,他對兒子的課業從不要求,甚至告訴他們,不需要考前十名,成績太好會有優越感;但也不要流落到後十名,因為成績太爛會被淘汰,「只要在中間遊走就好!」
雖然從不打罵,但對於應該有的磨練,兩個兒子都必須要接受。以當兵為例,戴勝通認為,孩子不能養尊處優,必須接受當兵的磨練。
大兒子在當兵時一度想逃兵,他向父親訴苦,軍營裡左右床的人都吃檳榔、滿口三字經,自己很難適應。戴勝通開導兒子:「生活在金字塔的頂端對你不利,你應該要試著結交各式各樣的朋友!」兒子把爸爸的話聽進去了。有一天連長召見兒子,他以為自己犯了什麼過錯嚇得半死,沒想到連長竟問他:「為什麼你的皮鞋可以擦得這麼亮?」答案是:拜隔壁床朋友之賜,原來這位伙伴從前從事汽車烤漆工作,心血來潮把他的鞋子拿去烤漆,所以每天都光可鑑人。
如今,戴勝通的兩個兒子都已取得英國的碩士學位,先後進入三勝製帽工作,「他們只有進門那一刻的特權,此外與其他員工沒有兩樣,」戴勝通說,薪水一樣從三萬多起跳,但是他們得比別人多些「使命感」。
為磨練兒子,戴勝通甚至將大兒子派往全世界最艱困國家之一的海地設廠,兒子不負所託,花了半年時間完成設廠,戴勝通拿出海地廠的照片,忍不住得意地說:「這是全海地最漂亮的建築物!」
兒子的表現讓戴勝通很滿意,但因逢海地政變,附近的工廠都被抄,戴勝通也只得暫時關閉海地廠,但卻因派兒子去冒險,被老父親罵得半死,戴勝通無奈地回答父親:「誰叫他是我的兒子!」
自稱「人格分裂」的一代,但戴勝通認為,自己也是最幸福的,「能在世代交替之間,貼近上下兩代的生活,是人生的幸福!」戴勝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