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幀幀泛黃老照片裡,芬娜•伊芭奇娃•瓦哈里瓦,穿著儉樸大方的衣服,總是帶著含蓄純真的笑容,她,就是故總統經國先生的夫人蔣方良女士。
方良女士一九一六年生於俄羅斯西伯利亞山區,父母雙亡,由姊姊扶養長大,一九三五年在烏拉重機械廠當女工時,遭歹徒侵襲,適逢經國先生英雄救美,兩人結下良緣,譜下一段浪漫的傳奇,讓她的人生從此轉折。
一九三七年,方良女士跟隨經國先生搭著火車遠離家鄉到中國浙江,這一生就再沒有踏進故鄉的土地。剛到中國時,這一位洋媳婦還曾經穿著泳裝跳到小溪裡游泳,嚇壞了婆婆毛太夫人。曾經出任美國中情局駐台代表的克萊恩博士在《我所知道的蔣經國》一書中,形容年輕時的方良女士「樂觀活潑、熱情洋溢,健談而好交際。」
嫁入侯門,規矩禮數繁多,在到台灣之前,告別經國先生祖母王太夫人墓時,她曾經因為沒有多磕幾個頭,而被故總統蔣中正先生斥為不懂禮節。但在她五十歲生日的時候,蔣中正先生卻題了「賢良慈孝」四個字來送給她,對她讚譽有加。這一位俄國少女,經歷中國媳婦的歲月,說得一口標準的「寧波國語」,雖然有著外國人的容顏,卻依循中國世家大族的傳統風俗,變得比一般中國媳婦更加沈靜。
一九四九年方良女士隨國府撤退抵達台灣,一家人住在台北市長安東路的官邸裡。一如尋常的家庭主婦,訪客早年還可以看見她以腳來踩洗厚重的窗簾,侍衛們也記得她儉省的點點滴滴。儘管生在威權時代,她從不介入政治,也不享受第一夫人的特權與榮寵,不凡的身份,卻過著平凡清淡的日子,而這平凡清淡的選擇,卻又述說著她的不凡氣度,更讓人們對她多了一份心疼與敬愛。
一九八八年,經國先生辭世,葬禮上,方良女士悲痛踉蹌的身影,令全國人為之一掬同情淚。痛失丈夫後的八年間,方良女士的三位兒子孝文、孝武、孝勇竟又一個個先她而去。每隔幾年,國人就會見到方良女士無語辛酸地坐在輪椅上送別後代至親,回到七海官邸,也只有滿屋的泛黃照片陪伴她寂寥的身影。
方良女士的靈堂設於台北榮總,許多民眾紛紛前來弔唁,甚至下跪、磕頭表示無限的追思。一位婦女哭著說:「她一個人回不了故鄉,又沒親人在身邊,我是這樣為她傷心的。」許多女性作家也紛紛撰文,希望媒體不要一再地稱她為「女性的典範」,因為在方良女士看似傳奇的人生裡,究竟包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無奈與悲情?以這隱忍、失語的人生作為方良女士的冠冕,又是否公平?
在紛紛擾擾的台灣社會裡,這位鮮少被矚目的第一夫人,無聲而孤寂地活過一個又一個動盪巨變的時代,只留下一個靜默堅貞、一如當年那少女芬娜一般單純真摯的身影,讓世人在靜默中,有著更深的思索與思念。

一九四五年,來自俄國的方良女士帶著含蓄溫婉的微笑,與經國先生在重慶寓所留下這一幀甜蜜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