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華語電影擴大為華人電影的盛會
隨著趨勢演變,部分限制開始對這個獎項產生束縛和困擾。有些外籍創作者,例如楊德昌《海灘的一天》的攝影杜可風明明有貢獻,卻因「身分」的限制而無法角逐。地區的限制也是,像香港導演關錦鵬執導的《阮玲玉》,是在中國大陸拍的;李安的《推手》是在紐約拍攝。
1992年金馬獎首先放寬「身分」,只要是華裔,或參與3部以上華語片的外籍人士都可以報名。1996年更進一步擴大到大陸片,舉凡是華語片都可以報名。當年,大陸導演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因此有機會獲選為最佳影片。
近十餘年,製片環境又有很大變化,2009年金馬獎將範圍擴大,只要主創者,如導演是華人、入圍的項目中有一半以上是華人,就符合華人電影的定義。像馬來西亞華裔導演何蔚庭的《台北星期天》,以菲律賓勞工的故事為主題,蔡明亮導演的《臉》幾乎都在講法文,李安的《臥虎藏龍》和《色戒》的技術人員多是外國人,也有外國資金,都屬於華人電影的範疇。
過去習慣港台競爭的金馬獎,格局越拉越大,競爭對手越來越多。台灣觀眾自然希望台灣電影能多得獎,但金馬獎之所以有別於香港金像獎、大陸金雞獎,就在於對手未必是自己人,而得獎者若是外地人,對台灣未嘗不是一種良性刺激。
金馬加持,聲勢看漲
問:金馬獎走過半世紀,如何甩脫包袱、創造時代意義?
答:金馬50年的變化,正是台灣社會演變的縮影。
擁抱過去,才能開創未來。我們不需要避諱金馬獎的名稱取自金門、馬祖前線堅忍不拔的作戰精神;頒獎典禮為的是向老蔣總統祝壽。
當年美國奧斯卡也是幾個大片商想鞏固勢力,自己辦出來的獎項,但是當獎項越來越有影響力,大家越來越重視時,就會被改良。
金馬獎要做的是去蕪存菁,更精緻化。例如金馬的評審團採比例制,有導演、幕後人員、影評人等。這幾年評審團有年輕化、專業化的趨勢,並非我們不尊敬業內的資深藝人,但如果已經離開這個行業太久,並不適合當評審。
擴大參與,可以讓大家瞭解金馬獎的評選制度,也是金馬獎的最佳宣傳利器。藝術的評鑑雖然沒有科學量化的標準,但也絕不是黑箱作業,即使有各種辯護也都是為金馬加分。李安、劉德華等大咖願意回來擔任吃力不討好的評審工作,就是對金馬獎最大的肯定。
問:金馬獎對香港、大陸電影有何意義或影響力?
答:意義更大。奧斯卡獎要靠行銷、買廣告,刺激投票,金馬獎則和坎城、威尼斯影展一樣,評審團要看過每一部參賽作品,不能僅憑記憶投票。
坎城、柏林影展的參賽作品頂多只有二十多部,但金馬獎影片常多達兩百多部。金馬評審要在短時間內關起來看片,可以看到很多細節,討論也很精彩;即使是獨立製片的作品,機會都是平等的,機會不會小於賣座好或製作成本高的大片。
這種形式非常少有而顯得珍貴,香港導演關錦鵬就曾說,金馬獎救了他。當年《胭脂扣》險些被片商剪成一部鬼怪電影,好在上片前先報名金馬獎,最後還得獎,作品因此得以原貌上映。關錦鵬也被定位成一位細膩、擅長捕捉女性內心、會得獎的導演。
2009年以《風聲》拿下最佳女主角獎的大陸演員李冰冰,和以《鬥牛》奪得最佳男主角的黃渤,得獎後聲勢大漲,只要我們邀請,他們都非常配合,黃渤連連來台頒獎、擔任評審,甚至擔任主持人。正在拍《變形金剛4》的李冰冰,百忙中也一定抽空來幫金馬站台,因為他們很重視這個獎,重視評選這個獎的機會。
交流是趨勢,合拍是選擇
問:兩岸三地合作拍片,是華語電影未來的趨勢嗎?
答:合拍是一個選擇題,想要大陸市場可能就要付出一些代價,不可能拍出很台灣本土的電影,因為對方會要求「接地氣」。像《總鋪師》拍的是台灣辦桌文化,一定要說閩南語才好看,大陸觀眾可能就有距離。
若以香港為師,電影美學、工業條件、拍片作法和大陸完全不同,他們想利用大陸的資源,包括資金、地景地貌等,經過這麼多年的磨合,現在越磨越順。
例如擅長拍攝警匪槍戰的杜琪峰導演,先嘗試拍了一部非常香港都會型的愛情片《單身男女》,想辦法把大陸元素納進來,讓女主角變成一位從蘇州到香港發展的上班族,這個角色和香港觀眾熟悉的鄭秀文有何不同,就是他要處理的課題。或者像鈕承澤的《愛》,加進一位由趙薇演出、到台灣旅遊的角色,導演很聰明地把片中幾位主角的生活空間和場景設在台北、北京,故事和場景轉換流暢,很成功。
杜琪峰的《毒戰》更是大突破,巨細靡遺描寫毒品交易和吸毒行徑,這種故事以往幾乎不可能通過大陸審查;可見大陸對合拍模式也在適應與改變中。
交流則是必然的趨勢,像桂綸鎂、趙又廷、阮經天等台灣新生代演員,不可能只滿足於在台灣拍片。很多大陸和香港導演都認為,台灣演員仍是兩岸三地中質感最好的,這應是專業訓練和教養文化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