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年一九九五年,全球最令人眼紅、一年可以賺回一個資本額的「暴利」產業,非半導體莫屬;然而,今年跌得最慘、令理財投資專家滿地找眼鏡的,竟也是半導體。
發跡於工研院電子所(英文縮寫為ITRI)的台灣半導體產業,從最初被人嘲笑為「我試試看」、到趁勢起飛時的耀眼獲利,再到今天「半導、半倒,一半廠商都會倒!」的謠傳紛起,生生應證著高科技產業「高風險、高利潤」的鐵律。台灣的半導體產業傳奇,在逆境中究竟展現著怎樣的樣貌?
長著金屬腳的硬黑殼,裡面包著一片小小晶片,這麼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半導體的代表性產品「積體電路」(IC),這幾年一直超過石油、超過黃金,穩居台灣進口商品總值的榜首寶座。
不過,風水輪流轉,這個小東西,未來也有可能成為台灣出口的一大主力產品。比起同樣列為關鍵產業,但至今推動不易的航太、光電、生物科技等產業,半導體積體電路異軍突起,是台灣最耀眼的新興產業。

四、五、六、八,晶圓的直徑越大,上面可以攜帶的晶片越多,經濟效益越高。而全球八吋晶圓廠數量暴增,是今年半導體價格大跌的主要原因。(卜華志)
一九九五,台灣IC關鍵年
二十年前,「台灣做IC」,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十六年前,台灣第一顆會讓電子錶數字跳動的IC製造成功。然而,簡單的電子錶IC不能滿足台灣資訊廠商的需要,台灣仍然不斷付出鉅額外匯買動態記憶體(DRAM)、靜態記憶體(SRAM)、中央微處理器(CPU),以及林林總總、功能各異的積體電路,再組裝成電腦和主機板外銷。當國際市場缺貨、IC一顆難求時,台灣資訊廠商只有全球奔走,去求、去找。
台灣半導體風雲,就在各方渴求下慢慢醞釀。十六年前,從工研院電子所衍生出去的聯華電子,是台灣進入半導體產業的敲門磚;九年前台灣積體電路公司循著工研院「衍生公司」的老路成立,卻以世界首創的「專業代工廠」(不做設計,不打品牌,只接受客戶委託,做各種IC的製造)型態,將產能及獲利衝刺上去。先例一開,慢慢地,台灣半導體家數增多,每家的實力、規模都在快速壯大。
去年一年,是國內半導體蓄勢起飛的關鍵年。拜全球半導體、特別是積體電路景氣大好之賜,國內廠商的淨利率平均高達四成七。在趁勝追擊的心理下,國內眾家廠商在國際大廠環伺下,以「初生之犢」的姿態,和全球同步,颳起銳不可擋的「八吋晶圓廠」建廠風。
以台灣半導體廠商集中的新竹科學工業園區來說,一九九五年前,全園區只有四座八吋晶圓廠,到九七年卻將暴增為十九座;加上原有的四、五及六吋等晶圓廠,科學園區已成為世界級的半導體生產重鎮。目前台灣的產能約占全球供應量的百分之三,躋身世界第四大供應國。
當然,半導體發源於美國,歷經三十年經營,不管是設計或製程技術,美國的霸主地位都無可動搖;個人電腦的核心──中央微處理器(CPU),素來都是美商英代爾公司的囊中物。市場需求方面,美國也以獨佔全球三分之一的比例,遙居第一。
緊追在後,從不掩飾覬覦王座野心的是日本;至於南韓,則佔了全球供應量的百分之十。目前台灣距離美、日、韓三大雖然遙遠,但以產能快速擴充的情況來看,到了西元二千年,台灣的半導體供應量可以達到全球百分之五,將成為有力的關鍵少數。
同時,台灣「八吋晶圓廠」一座接一座,牽動出上千億元的半導體機器設備、以及數百億元的矽晶圓材料、晶片封裝、測試等等上下游連帶的商機。聞風而來的美日設備及材料大廠,都想盡辦法「擠」進園區,就近服務客戶。
聯華電子資深副總吳宏仁回憶,幾年前買一套設備,要千里迢迢到美國去試機;對照現在設備廠商「就在隔壁,隨傳隨到」,還不時主動登門介紹新機種,台灣半導體製造業的國際地位上升,不言可喻。

今年九月,國際半導體大展首度移師台北舉行,象徵台灣半導體產業正式躍升國際舞台。(卜華志)
技術飛進,看不到極限!
在國內產業版圖上,半導體的比重也與日俱增。
「去年台灣積體電路製造業十二家公司的營業額高達一千二百億台幣,其中六成以上外銷。整個IC產業,占了台灣出口總值的百分之四,」科學園區管理局投資組組長董良生指著園區地圖上的新建廠房位置說道,「台灣未來的產業前景,就看半導體了。」
走在半導體業密佈的園區東南角,很難想像動輒上百億資金堆砌的半導體廠房,就藏身在一棟棟外表亮麗的辦公大樓裡。半導體儘管造價高昂,卻耗用資源不多,例如台灣積體電路公司的新廠,就是採用「重疊式廠房」設計──在同一塊土地上,向上堆疊出二條生產線!
和石化業相比,「同樣的產值,半導體產業的水電用量是石化業的十六分之一、用地是三十二分之一」,資策會資訊市場情報中心主任黃欽勇表示,在資源匱乏的台灣,哪一種產業應該優先輔導發展?答案非常清楚。
蓄勢待發的台灣半導體,要提升的不僅是「量」,技術的進程也在極力追趕中。還記得二十多年前資訊「遠古時代」的光景嗎?那時個人電腦尚未問世、大型電腦則要靠「餵進」一疊疊的電腦卡來存取資料,當時聯華電子的製程是以7.6微米(微米數表示晶片上金屬電路的最小線距)起家。
其後,隨著積體電路製造技術的突飛猛進,「細微化」、「高密度」成了永無止盡的追求目標,製程的微米數也急遽下降,從五微米、三微米、一微米,到目前全球的新標準──0.25微米。
線距縮小,同一體積的晶片就可以有更高的線路密度,記憶容量也隨之增加。一個DRAM記憶晶片的容量,也從一百萬位元(1Mb)、四百萬位元、一千六百萬位元,到現在國外已經可以大量生產的六千四百萬位元。(見「次微米之旅」一文)
「積體電路技術,幾乎是每隔十八個月就『功能加一倍、價格跌一半』,」黃欽勇指出。在這樣快速的變動中,台灣從無到有、從落後國外好幾個世代奮力追趕,以DRAM來說,目前聯華電子已經自行研發出用0.35微米的技術,量產16Mb DRAM,比起下一個目標(用0.25微米生產64Mb DRAM),可以說只差「四分之三個世代」,成果相當傲人。

記憶體、微處理器、邏輯元件、類比元件……,林林總總的IC,藏身在電腦、音響、大哥大等產品中,大大提高人類生活的舒適和便利。(卜華志)
激流暗處的陷阱
然而,就在台灣卯足勁道強力衝刺的時刻;在榮景無限、一片大好的期盼下,國際市場風向竟說變就變,價格崩落如山倒,還陶醉在高獲利的全球積體電路廠商,都被「殺」得措手不及。
變動起自去年第四季,至今持續經年,依然毫無起色。以電腦中用量極大的4Mb DRAM來說,從去年年中一顆十五元美金尚且搶手缺貨的風光,直直墜落到目前的一顆一.八元美金,價格跌了整整十倍,幾乎瀕臨生產成本底線,這還不算幾十億元設備廠房的折舊呢。
去年開張第一年就有五十億元台幣營收、被業界形容為「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世界先進積體電路公司,今年產能擴充百分之百,無奈營業額只成長四成左右。
世界先進總經理曾繁城提起這一年的慘澹經營,不禁衝口而出:「價格應該已經到谷底、不可能再掉了。再掉下去大家都只好吐血關廠了!」原在台積電擔任資深副總,今年六月才接任的曾繁城是國內半導體界的元老,看過的陣仗不少,如今戲謔的語氣中難掩一絲沈重。
世界先進公司不是特例,園區中的每家業者都愁眉不展。今年營業額出現負成長的聯華電子,預估獲利雖然仍有八十億元,但比起去年的一百二十多億元,幾乎衰退一半。一向績效出眾的台灣積體電路公司,今年前二季還按照往例,每季加發一個月工作獎金,然而在營運壓力下,第三季的獎金也只好「縮水」。
半導體為何不景氣?台灣最耀眼的新興產業會因此受傷慘重、一蹶不振嗎?
其實不然。「這是一次全世界半導體業的價格風暴,台灣還算是受害輕微的,」資策會黃欽勇指出。

一粒粒晶片,附著在晶圓上;再經過測試、切割和封裝,最後成為一顆顆黑黑方格狀的積體電路。本圖左邊晶圓攜帶的是4Mb DRAM,右邊則是16Mb DRAM。(邱瑞金攝)(邱瑞金攝)
台灣「小」廠衝擊小
不景氣的首要原因是供過於求。八吋晶圓廠的建廠風橫掃全球,從一九九四年全球僅有四十六座、到九五年的七十三座、躍升為九六年的一百七十座!而如盤子般的一片八吋晶圓,上面可以負載的晶片數,比以往的六吋晶圓多出一倍,更是老式四吋晶圓的四倍以上。
產能激增,從前那種「物以稀為貴」的時代一去不返;偏偏積體電路最主要的應用市場──個人電腦,今年的銷售熱度不如預期,市場成長率從去年的百分之二十五滑落為百分之十五,大大影響了半導體的銷路。在供給超過需求的情況下,為了將上百億元的投資本錢儘快撈回來,各廠商莫不忍痛展開殺價促銷,只求產能能充分發揮。
換句話說,積體電路的定位已從「技術掌握在全球少數大廠手中的關鍵零組件」,降格成為相當普及化的產品,進入「利潤微薄、價格便宜、使用量大」的成熟期。在這點上,台灣還出了一點力呢。
「全球高科技產業,只要台灣能夠成功地參上一腳,馬上就會『價格合理化』!」黃欽勇笑著舉例,個人電腦、筆記型電腦殷鑒不遠。
也因為知道台灣業界的這種「一窩蜂、多殺多」的「特性」,某些外商、特別是日商,看到台灣積體電路產業擴充快速自然緊張,一直警告台灣要避免「過度投資」。
「半導體不該是歐美日本的獨門遊戲,台灣為什麼不能進來『玩一玩』?」黃欽勇反問。何況國外有報告評估,台灣晶圓廠的經營效率比日本高出百分之二十、比韓國高出百分之十。台灣果真「過度投資」,熬不住要關廠的,倒有可能是組織龐大、決策過程冗長、在成本控制方面不如台灣的外商呢。
事實上,在九五年全球產能直往上衝、一片過飽和的榮景中,有憂患意識的市場觀察家們就提出「IC一九九七」的崩盤警訊;沒有想到九五未過,暴風雨就忽焉而至。首先開始拋售、丟出第一顆引爆彈的,正是中央微處理器(CPU)的巨無霸英代爾。
原來英代爾本有意自己生產電腦主機板,因此去年買進了不少積體電路備用;後來英代爾又決定不做了,將鉅量的存貨吐出,一時謠傳紛起,惡性崩盤遂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和國外的大財團比起來,台灣的積體電路公司規模小、衝擊面也小,」在美國半導體業界工作十多年、今年七月回國接任工研院電子所所長的胡正大表示。最慘的應該是韓國三星、現代、金星三家大財團,以記憶體為主要產品,占了總產值的八成;這次崩盤,記憶體首當其衝,韓國受傷慘重。相較之下,台灣半導體業的產品比較多樣化,風險較低的「代工」比率也高,應變的空間較大。

(卜華志)
「半導」不會倒!?
檢視各家的因應之道,「盯緊成本、提高良率」似乎是不二法門。裁員的公司不多,但「人事凍結」卻是心照不宣的作法;而最近園區附近還出現許多設備零件的「水貨」供應商,原本在報廢邊緣的零件,算算一個也要三、五千美元,拆下來再修補磨光,發揮「克難精神」精打細算,點點滴滴都是省錢良方。
影響較大的,似乎是新投資計劃的暫緩觀望。以宏砦q腦和美商德州儀器合資的德皏b導體公司為例,目前正在興建的德痐G廠,原本預定在明年年初完工後開始生產,希望拔得頭籌、成為國內第一家生產64Mb DRAM的廠商,無奈在今年「獲利衰退非常多」的情況下,儘管廠房照蓋,但機器設備暫緩採購。
「機器一買進,就是一、二百億元的資金壓在那裡,負擔非常沈重;反正裝機只要二、三個月,等到市場景氣好轉,再裝不遲,」德祫`經理室的公關經理包若蕙解釋。
國內積體電路的老大哥聯電,在崩盤風暴前夕,正進行大幅結構轉型。轉型陣痛碰上不景氣,平添不少壓力。
「以前聯電背負著政策使命,為了扶植國內的半導體工業,又要做電路設計、又要投入製造。現在專業分工的趨勢成形,聯電自然要進行轉型,」講話速度極快的聯電總經理宣明智指出。就像「搞印刷的兼寫書」,一方面印刷技術(IC晶圓的製造)就有無窮的研發改進空間,另方面卻還要顧及印刷品的內容(晶片的電路設計),難免瞻前顧後、力不從心。
聯電的轉型,走的是台積電模式,成為不自己做設計、也不講求用自有品牌銷售的「專業晶圓代工廠」。為了搶攻市場佔有率,除了去年剛落成的聯電第三廠外,聯電還一口氣和國外十一家大型電路設計公司合資,在園區同步興建三座八吋晶圓廠,替這些公司做代工;聯電本身則以百分之二十五的現金股和百分之十五的技術股,成為這三家新公司的經營掌控者。
「代工風險低、利潤也不錯,聯電可以專心在製造技術上追求精進,」宣明智表示,不要聽到「代工」就以為低人一等,事實上,高科技產業「國際化」、「垂直分工」是必然趨勢,許多設計大廠有一流的電路設計人才,卻沒有上百億的資金可以建晶圓廠,有時只好屈就別人二流的生產線。而聯電有一流的製程技術可以代工,又有這十一家合資的設計廠為基本客戶,不愁沒有生意。
儘管各家應對之道不同,然而,面對長達一年的景氣低迷,國內才立穩根基的半導體產業,會不會颳起倒風?「半導、半倒,一半廠商都會倒」的順口溜,會不會一語成讖?

電腦玩家在家裡拆拆裝裝,電腦升級,靠的是各式IC的換新與重組。(卜華志)
乘著「資訊」的翅膀翱翔
「目前看起來還不至於,」園區投資組長董良生如此評估:「前兩年半導體是賺得『離譜』,今年才算『回歸正常』。何況賺錢的時候,台灣廠商賺得比國外多、今年虧損又比國外少。」
董良生甚至認為,「有一點風險也好,可以讓業者重拾危機意識、訓練一下危機管理,否則年年油水賺到飽,還有什麼挑戰?是不是要等著退休了?」
惋惜公司運氣不好,「成立太晚,還沒有賺夠就碰上不景氣」的世界先進總經理曾繁城也認為,儘管獲利不比從前,但綜觀園區同行,「會出現實質虧損的廠商,應該只是極少數。」比起同樣在不景氣中掙扎的其他行業,半導體還算不錯了。
一時的風暴不足懼,但台灣半導體產業長遠的競爭優勢能否維持?才是值得關切的重點。
「台灣半導體業的最大利基,在於背後強大的資訊工業,」黃欽勇指出。去年我國資訊業者在海內、外的產量加起來,在全球市場大餅中拿下令人咋舌的佔有率,其中主機板、監視器、影像掃描器、滑鼠、網路卡、視訊卡……等等電腦及周邊產品,世界佔有率都穩居第一,遙遙領先其他國家,而半導體正是資訊產品中最主要的零組件。
「每一台價值一千五百美元的個人電腦中,最值錢的、大約佔掉八百美元的,就是那些密密麻麻、工整排列的一顆顆積體電路,」資策會市場情報中心專案經理陳文琮形容。
和日本、韓國「國內產能大於國內需求」模式不同的是,去年台灣積體電路雖然產能大增,達到全球供應量的百分之二.七,依舊遠不及百分之六.五的市場耗用量。目前台灣的半導體仍以接單外銷為主,自給率只有百分之十八,每年花在半導體進口的外匯數目,仍然居高不下。
「高科技產業是非常國際化的,」黃欽勇對「台灣IC一方面大量外銷,一方面又大量進口」的矛盾現象提出解釋,在垂直分工的趨勢下,台灣半導體廠商做好後運到美國,美國再賣回來給台灣的電腦廠商,是稀鬆平常的事。
許多廠商甚至沒有做「內銷」、「外銷」的分類統計,而把台灣本土市場歸在「亞太市場」一欄。「反正不管出口到東南亞或大陸,還不都是賣給台商!」一位業者表示。
針對這點,聯電總經理宣明智斷言,「台灣的半導體業和資訊業,以往做的都是"ME TOO"產品,只能摻雜在國際市場上、跟著世界大廠的規格走。可是現在,兩者都略具技術自主性、也累積了一些行銷能力,未來台灣的資訊業者和半導體業者間,應該會有越來越緊密的互動出現。」預估到了西元二千年,台灣半導體的自給率,可以提升到百分之三十七,業者還有很大的衝刺空間。

高傳真、高畫質,更聰明、更便宜、更輕薄短小……,在音響影視大展上,消費者的心願,大都要靠半導體的不斷精進來達成。(卜華志)
Indian-Chinese!
放著現成的自家人資訊市場,台灣半導體不愁沒銷路;而且目前電腦在運算速度、圖形處理、語音合成、影像顯現、甚至過分耗熱等方面,都還有改進的空間;改進的希望又繫於更精微、容量更大、傳導速度更快,而且更省電的半導體,源源不斷的半導體新產品需求自然會持續下去。
更何況向半導體這「高科技精靈」許願的,絕不限於資訊業。聯電吳宏仁指出,消費性電子、通信器材、汽車及交通運輸產業、各種工業機器設備的自動化,「只要用得到電腦、希望產品更『聰明』的產業,就有半導體的用武之處。」
吳宏仁指出,應用範圍越來越廣泛、每一個項目的用量又直線上升,半導體的無窮魔力才待發揮,怎麼可能會「倒」!
技術上,台灣半導體方面也有發展的優勢。
「在美國,積體電路(IC)有個渾名──Indian-Chinese。放眼加州矽谷,華裔工程師是舉足輕重的群體,」電子所所長胡正大指出,這幾年「帶槍投靠」(有經驗、有技術)的歸國學人絡繹於途,成為台灣積體電路最大的推進動力。這也是美、日大廠知道「祕密反正守不住了」,乾脆轉而來台找尋合作夥伴的原因之一。
不過,胡正大點出隱憂:半導體在台灣畢竟是個很年輕的產業,人才、特別是有經驗的人才,十分缺乏。「國外積體電路工廠的工程師年資起碼有七、八年,台灣年資平均卻不到五年,差這兩年就差很多了,」胡正大說。
當年一手建立起國內半導體產業的工研院電子所,是國內半導體的人才庫,也曾成功地設立三家「衍生公司」──聯電、台積電和世界先進,但一般民間業者沒有這樣紮實的研究團隊,要想下海加入戰局,就只好直接和外商合資、向國外買技術了。最早的德痋A其次是華邦(和日商東芝)、力晶(和日商三菱),以及十一月剛簽約的茂德科技(台灣茂矽和德商西門子),都是同一套模式。

前台灣積體電路公司資深副總、現任世界先進公司總經理的曾繁城,是國內半導體業界的元老之一。(邱瑞金攝)(邱瑞金攝)
迎向巔峰,奮力一擊!
這種藉著與世界大廠合資的抄捷徑方式,雖然有「技術自主性受制於人」的侷限,但的確能將台灣半導體的製程技術迅速提升上去。
不過陳文琮提醒業者,當年台灣的技術其實不錯,卻「靠著做先進國家不要的、利潤較薄的產品起家」,像是音樂卡、電動玩具或計算機裡的IC等,頗有一點「殺雞用牛刀」的味道。現在面臨升級,要搶占製程最複雜、難度最高的DRAM市場,對業者將會是一項考驗。
目前正與世界同步,摸索0.18微米最新製程的聯電總經理宣明智指出,以前台灣跟著別人,「風險小、利得也小」;現在要追求卓越,風險隨之攀升。
「如果想賺輕鬆錢,實在不必辛辛苦苦跑那麼前面,」然而,就是科技人那麼一點「追求主觀心證的完美,將理想發揮到淋漓盡致」的熱情,讓宣明智咬緊牙關、不願放棄。
小小半導體,引發了人類史上罕見的技術風暴,台灣幸而趕搭了一程獲利豐厚的順風車,可以將目前剛要起步的馬來西亞、中國大陸等國家遠拋身後。不過,競爭對手強大,市場風險莫測,台灣在潛力無限的半導體路上,還待謹慎前行。

今年十一月,台灣茂矽公司和德國西門子集團簽約成立新公司,並將在明年初正式量產64Mb DRAM;省長宋楚瑜(左二)、經濟部長王志剛(左一),都應邀蒞臨。(卜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