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國官方及著名國際經濟研究機構紛紛發表對九五年的樂觀看法之際,一位美國印度裔的學者拉維.巴托拉(RAVI BATRA)卻獨排眾議,寫了一本名為「世界大恐慌」的書,預言一九九五年將是新一波世界經濟大恐慌的開始。這本書不但暢銷,還引得日本經濟學者也出了一本「經濟大潮流」遙相呼應。
在巴托拉教授的預言中,九五年內美國紐約股票市場將會大崩盤,銀行接踵倒閉,其後東京股市也出現暴落;世界金融全面恐慌,導致幾年內「資本主義崩潰」!而美國股市風暴的起源,不是因為產業景氣不好,卻是因為美國利率一再提昇,投資股市的誘因減少,導致投資者紛紛抽回資金……。
經濟的「蝴蝶效應」?
就像股票市場有著基本面、技術面、消息面等等太多無法掌控的因素,經濟預測恐怕也是如此。跟隨王永慶三十多年的台塑副總經理李志村,看過石化業幾番潮起潮落,他笑論產業的景氣展望:「這個題目,不但很難談,根本是很難『猜』!」
李志村回首這一年:九四年第一季,台塑的主力產品如PVC(塑膠粉)、HDPE等,還是延續過去幾年來的低迷,價格不振、供過於求。不料第二季開始,突然傳出缺貨的風聲,國際價格開始調漲,一下子下游廠商紛紛向台塑進貨囤積,使得缺貨「感覺上」更嚴重。在四、五個月的加緊趕工出貨後,本來以為風波即將平息,沒想到幾家國際石化原料廠竟又接連發生爆炸及被洪水淹沒等天災人禍,使得國際價格持續飛漲,漲得台塑自己都覺得「離譜」而主動壓低售價。
「十月在歐洲召開國際石化業大會時,每個人都在問:『今年怎麼賣這麼好?不知道還可以維持多久!?』」當然,各種意見都有,但由於業者實在分析不出這波強勁的需求從何而來,所以也難以確知將於何時停止。
單一產業都說不准,何況整個經濟要素盤根錯節,瑣細而零亂,正如一隻超大型萬花筒,任何一點外力振動下,整個圖像就要全盤改寫,更別提外力從四面八方湧進,又朝千百個不同的方向拖曳。更棘手的是,最可怕的「外力」往往繫乎人心微妙的起心動念,根本超乎理性的分析判斷。一位著名的政治經濟學者被問到「鄧小平死後的大陸經貿變局,以及對兩岸關係的影響」時,很「老實」的說,「這個問題應該去問林雲大師,不該問我們學者!」
不能算的就不管?
推究起來,現代經濟預測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偏向可以「量化」的變數,譬如利率、匯率、投資額、消費額等對經濟的影響;至於不能清楚「量化」的因素,像是政治及選舉造成的人心動盪因素等,哪怕誰都知道它對民眾的經濟行為影響很大,卻苦於無法套進恰當的「模型」,無法作「純科學式」的分析,只好被經濟學家捨棄。
經濟展望的另一個侷限,則是它只擅長分析眼前的變數,但很多政策及趨勢,非得三、五年後才能初步論斷成敗,也不容易在經濟展望中顯示出來。
「或許要等統計學更進步以後,才可能做更全面的歸納分析」,中華經濟研究院副院長李誠承認。他並指出,看經濟展望的各項數字,例如明年經濟成長率到底是六.五%還是六.八%等等,學者儘自孜孜矻矻,讀者其實不必太認真,「數字往上或往下,其實只是一個大致方向,表示明年會更好或更壞而已。」
景氣沈浮,風雨無阻!
經濟展望儘管有諸多缺點,但國際研究機構姑且不論,單單台灣,就有行政院主計處、經建會、中華經濟研究院、台灣經濟研究院等等機構,每年投下大批人力財力,定期發表各項重要經濟指標的預測。美國時代雜誌也曾將經濟展望比做氣象報告:明知誤差機率很高、尤其對突發性天災束手無策,但一來人類總擺脫不掉想預知未來的慾望,二來全無概念就出門也確實危險,因此這類預測的重要性不但不會減低,反倒會吸引更多人努力投入、務求改善。
話說回來,管它預報是晴是雨,總有人選擇「風雨無阻」,企業家也多半具備這種積極性格,正如友嘉實業集團總裁朱志洋的堅持:「該投資的還是要投資、該成長的還是要努力成長、該賺的錢還是要去賺——反正,有些變數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既然無法掌握,又何必想太多?」
看來,在努力做經濟展望的同時,有些哲學態度也不妨具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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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預報」的學問不比氣象預報小,但聽過後還是要自己判斷、審慎行事。(蔡智本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