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噹！走過一家餐廳時，盤子摔碎的一聲巨響把我當年剛來到澳洲時的記憶一股腦兒地全勾回來了。
我和同飛機的其他中國學生一塊兒，一把行李放入指定的宿舍後，便上街尋找工作。
餐廳──尤其是中國餐館──是我們的主要目標。在墨爾本仲夏的熾熱中，我們踩著人行道，在經過的每一間餐廳前停下腳步。
「我在找工作，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
「沒有，我們不缺人。你可以留下姓名電話，有什麼事我會打電話過去。」
整個城都走遍了，於是我們搭上巴士向市郊前進。「你們上哪兒啊？」巴士司機問。
「就到前面那兒。」事實上我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兒去，我們的目的地是下一家餐館，只要一見到餐館，我們就按停車鈕，跳下巴士。
「我在找工作，有什麼我可以服務的嗎？」
「你以前在餐廳工作過嗎？」經理有時會這麼問。
「有，當然有，我爸媽在中國就開餐館，我什麼都幹過──廚子啦、跑堂啦、廚房助手啦……您想得到的我全幹過。」
這些當然都是扯謊，不過我們早學會了，被問到經驗時要說有，若說沒有，談話就結束了。
就在我開始覺得自己可能已跑遍了南半球所有的餐館時，終於在一家叫做「公主皇宮」的中國餐館找到了一個廚房助手的工作。
找工作不容易，但做起工作來可就更難了，我必須瘋狂快速地用手連續洗上五小時的盤子。我一輩子都沒幹過這麼重的活兒，總是弄得一身溼透，不知到底是洗碗的水還是自己的汗水。
我不停地看鐘，祈禱自己的手動作快些，最後，我的五小時滿了，是回家的時候了，但是惡劣的經理不滿足，他要我把洗好的盤子放進爐子旁的碗櫃中。這時我背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呻吟，但我也不敢抱怨。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找工作，可不想頭一天就把它給丟了。
然而我太累也太虛弱，於是就在穿越廚房的半路上，我把搬運的第一疊碗盤失手摔在水泥地上，我無助地看著盤子落地，毫無力氣去挽救。
我想我少不得要挨頓打罵，再受命捲舖蓋走路，但經理看來怳嬪N靜，他沒有罵我，只說：「把這些垃圾收收，回家去吧！」
「那剩下的盤子呢？」
「你別管了，我會來收。明天見。」
他明白我太累了，再也做不了任何事。自那回起，我學到了，每回他們要我加班多做事，我就摔個盤子在地上，經理聽到筐噹聲，就明白我累了。
筐噹可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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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海外移民生涯，在餐廳洗盤子，幾乎是大家共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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