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較諸先進國家,台灣的職場育嬰津貼其實是「遲來的幸福」;而在失業率飆高的此刻勉強通過,雖展現政府關懷女性、提高生育率的決心,但如何避免「看得到卻吃不到」,仍有待各界努力。
立法院在3月31日三讀通過《就業保險法》部分條文修正,除了將勞保強制加保年齡從現行的60歲提高到65歲,並將在台工作的外籍、大陸及港澳地區配偶納入保險之外,最令人矚目的是──提供育嬰留停津貼,讓7年前《性別工作平等法》賦予勞工育嬰假的美意,終於得以落實。
台灣在2002年開始實施育嬰假制度,但多年來使用率甚低,去年七萬四千多件生育給付中,只有3,691人(4%)申請留職停薪育嬰假。育嬰假之所以乏人問津,關鍵在於沒有配套的津貼制度,在家中多添了一口、開銷驟增的情況下,捨得放棄薪水回家「吃自己」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新法上路後,育有3歲以下子女的勞工,每一子女,無論父親或母親,皆可請領相當於投保薪資6成的留職停薪津貼(最高為每月2萬6,340元),最長為父母分別申請6個月,合計一年。
考試院也在4月中旬,完成《公教人員保險法》修正,育嬰津貼發放額度比照《就保法》,也以公保投保薪資的6成計算(最高為每月3萬888元)。
誰來請假?
有了津貼,勞工在收入損失不大的情況下,願意生育、享受天倫之樂的人,理應增加。只是,休完育嬰假後是否能順利重返職場?仍是多數勞工心頭的疑慮。
企業界人士認為,在當前一片裁員、放無薪假聲中,勞工普遍擔心工作被取代,放了長假就回不來,或是回來後被調職、減薪以示「懲罰」。因此,育嬰留停津貼仍可能只是「鐵飯碗裡的幸福」,成為不必擔心失業的公教人員或公營事業勞工錦上添花的優惠,多數民營企業勞工恐怕不敢輕易嘗試。
中小企業協會理事長林秉彬就表示,現在景氣差,若有人請育嬰假,工作勢必要由其他同事分擔,企業不太可能為了幾個月的空檔,再新聘一位員工。中小企業人手本來就吃緊,同事間的抱怨與白眼,將成為想休假者的第一道難關。
為了不讓人力調度影響休假與在職勞工雙方的權益,勞委會職訓局也做了配套措施。
職訓局長陳益民指出,職訓局已建立短期人才資料庫,提供企業尋找代班人力;此外還將提供替補人力及「留停」後復職勞工的職訓。
當然,養兒育女並不是女性的責任,男性也應該參與。
財源危機?
「育嬰留停津貼」分別給父、母6個月的有薪育嬰假,看似兩性平等,但可預見的是,台灣男性的使用機率必然比女性低。
對此,台大社工系教授林萬億指出,依照國際慣例,各國育嬰假都有「任單一性別不得少於1~3個月」的限制,以此來「強迫」爸爸回家帶孩子,並避免雇主刻意不進用育齡女性。
「能做到這點,才算符合《性別工作平等法》的精神,」林萬億表示,可惜此次修法缺乏這種機制,未來應予補強。
勞工育嬰留停津貼,由「就業保險基金」支付,公教人員育嬰留停津貼的經費來源,也比照勞工,以公教人員保險基金支應。有立委認為,「挪用」就保基金作為育嬰津貼,根本不符合「救濟失業勞工」的原始設置意旨;也有人認為就保基金財源吃緊,恐怕不久便會無以為繼。
眼看著失業率一路攀升(3月份為5.81%),再加上延長失業給付至9個月、甚至一年的聲浪不斷,勞工失業給付有增無減。如今育嬰津貼實施在即,以一年7萬件生育給付估算,家中幼兒在3歲以下者都可請領,第一年符合資格者即將近21萬人,父母請領合計要224億元,就保基金會不會破產?
對此,勞委會主委王如玄指出,依據先前的問卷調查,有意願申請留停的女性勞工約佔半數,若合計男性(父親),以最大額度估計,一年發放津貼約80億元台幣,目前就保基金約600億元,足以同時發放育嬰津貼與支應勞工失業給付。更何況,就業保險費率目前為1%,依法尚可調升到2%。
美中不足
有人質疑財源的正當性,卻少有人注意到育嬰津貼發放的公平性問題。
林萬億指出,育嬰留停津貼應有「扶弱濟貧」的社會政策意涵在其中,可惜這次亦未能顧及。
我國婦女生育率之所以全球最低(一生中只生育1.1個孩子),「照顧壓力大」與「經濟壓力大」是兩大主因,而育嬰津貼具有提升女性勞動參與率及生育率的雙重目的。只是,目前以「個人投保薪資」為計算標準,將導致越高薪者領得越多、弱勢低階勞工反倒領得少,還不如改以整體的「平均薪資」計算,比較符合公平正義。
目前勞保投保薪資分22級,從最低1萬7,280元到最高4萬3,900元,育嬰留停津貼(6成薪)一個月即相差約1萬6,000元,一年差距將超過19萬元。
「重點應在於『育嬰』而不是『休假』,」林萬億指出,既然如此,給付金額就不該因個人薪資高低而有差異。此外,還有許多勞工被排除在幸福之門外,如各職業團體勞工(無固定雇主或自營工作者)、5人以下未參與勞保的小企業員工等,他們的權益也應受到重視。
無論如何,為人父母者,在子女3歲前可以無後顧之憂地暫離職場、回家陪寶貝成長,這是兒童之福、家庭之福,也是社會之福。政府已排除萬難,勇敢踏出第一步,也希望企業界儘快建立共識,讓「育嬰留停津貼」成為可望又可及的幸福。